低糖西瓜

文·李文世 我挺爱吃西瓜的，但根据我的经验，一般推着车卖瓜的，不是缺斤短两就是不够甜，还总打游击，今天在，明天大概率就不来了，出了问题也找不到人，所以我很少在移动摊贩那儿买。

但也有例外，最近出门取快递时，我总能看到一个阿姨顶着高温在驿站旁边的树荫下卖西瓜。有时候只有她一个人，大部分时间里，她都带着一个浑身被汗水打湿的小女孩。孩子看起来只有三四岁，有点黑，一双大眼睛跟葡萄一样圆，总是安安静静地待在妈妈身边，呆呆地看着过往路人。

阿姨生意肉眼可见不太好，附近的居民虽然多，但不远处就有很大的农贸市场，她卖的西瓜算不得便宜，所以总是卖不动，一天下来仍满满地堆了一车。

这晚8点多，我去取快递时发现阿姨仍然站在车边给孩子喂饭，此刻算是每天下班人最多的时候，人流量密集的驿站门口，依旧没一个人买她的西瓜。

我看汗涔涔的小女孩在这黑灯瞎火的环境里吃饭，不由得心一软。阿姨看我来了，赶忙惊喜地放下喂饭的小勺，敲敲拍拍找了个不小的瓜就要称。我看着西瓜硕大的个头儿，赶忙摆手拒绝：“我一个人，吃不了，可以只买半个吗？”

阿姨的笑尬在了嘴边：“妹子，我这儿没有冰箱，我给你切一半，另一半不知道啥时候能卖出去，半个真不行，要不我给你选一个小一点的？”我点头说：“那行吧，太大我真吃不了。”可最后选的瓜也并没有小太多，40块钱。我把心一横，就当做好事了。

但是，做好事的喜悦在我切开西瓜的瞬间烟消云散，瓜瓤发白发硬，尝一口，一点都不甜，我拿勺挖了几口就再也不想吃了。过了三天，我把放在冰箱里的西瓜掏出来准备丢掉，丢之前犹豫了一下，还是洗了勺子再挖一块，依然很难吃。于是我毫不犹豫地将西瓜丢进了垃圾桶，顺便下楼取快递。

阿姨还在驿站门口的树荫下，看见我还朝我笑了一下，我暗想，她不会是希望我继续买吧，我可不是冤大头。从驿站出来，我绕过她的摊子，看到那个小孩侧身枕着一个比她的头还大的西瓜，睡得还挺香，我的心又被戳中了，忍不住掏出手机想拍下这个美好的画面。手机刚一掏出来，就看到阿姨站在小孩身边看着我，倒也不是什么警惕的眼神，就是不明白我为啥要拍。我赶忙夸小孩子真可爱，她瞅着小孩儿的睡姿，满眼都是自豪。

聊着聊着，我脱口而出：“姐姐你卖的西瓜不甜，所以在这儿卖不动。要不你去外头那条街上试试，那儿有两家健身房，还有舞蹈学校，你打个招牌，就写：低糖西瓜！甜，包退。兴许买的人会多一点。”她感激地看着我，但我猜她更希望我今天再买一个瓜。

过了几天，等我再经过驿站时，门口已经没有那个阿姨了。我想着是不是我的法子奏效了，骑着小电驴就往那条街上赶，来回走了两趟都没看到阿姨。不过我发现，这条街上卖水果的店也不少。我在一家水果店门前停下，看到那里摆着一排瓜，上面挂了一块小黑板，写着：低糖西瓜！甜，包退。

西瓜生意不错，或许是这种营销对于健身人士来说真的挺有用，我停顿的这两三分钟就来了好几拨人。至于为什么不是阿姨在卖瓜，卖瓜的阿姨究竟去了哪儿，我都不知道。从那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阿姨和她的小推车，还有那个眼睛像黑葡萄一样、浑身湿漉漉的小女孩。而我的手机里，不知是记岔了还是真的忘记拍了，也没有小孩的照片。 西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