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币

作者:刘畅

硬币0是的,即使地下通道里拉二胡的当代“阿炳”,也有人贴心地为他印出一个收款码,立在身侧,凄楚的乐音总会与“已付款”的“歌喉”相遇。当路人谦卑地弯下腰,举起手机,对准二维码输入金额,曾经把硬币弹进讨饭钵的金属般的傲慢,烟消云散。硬币自贝壳中脱颖而出,历经3000余年,也终于迎来“历史的终结”。

“东角子,西银元元,南银仔,北钢镚儿”,各地叫法的争锋贯穿中国当代史,或形神兼备,或专于功能,所指却都是钱包、口袋里沉甸甸的存在,也脱生出一种境遇——“穷得叮当响”。摊开历史,最早的商代硬币是贝壳的形状;圆形方孔的形制,历朝历代以年号与“通宝”组成的“钱串子”太过遥远;银子做的“袁大头”有了当世的模样,成为中国近代通货膨胀史中寻常百姓的“压舱石”;直至20年前,五毛钱能买一根冰棍的年代,一元、五角、一角、五分、两分、一分的差别明晰,小卖部里找零钱,会有价值一毛的三角形“包袱”,一张五分的纸币包着两枚两分、一枚一分,仿佛装着一个苦涩的秘密。

一元硬币像如今的口罩,曾是公交车和电话亭的硬通货。甚至只要看公交车收款箱里纸币与硬币的比例,就能分辨身处何方。纸币与硬币的分野,也曾是历史遗留问题,上海、沈阳造币厂周边硬币多,北京、成都印钞厂邻壤则用纸币。更耐久的硬币也曾在世纪之交,在国内掀起推广“低面额货币硬币化”的风潮。但存钱罐不分南北,必有哗啦啦的声响,才能显出攒钱的不易。那是电视里的经典桥段,纯真的小女孩从高高的桌子上,拿下自己的小猪存钱罐,或往地上一摔,或用小锤子一砸。陶瓷碎片中,捧出一手“碎银子”,零星的纸币似银山上的点缀。小女孩把零钱摊在床上,一个个数,最终必因杯水车薪而显出小女孩的毫无保留。

也有硬币“独当一面”的时刻,积少成多也能堆起万元的“银山”,却往往与“麻袋”联系到一起。用麻袋装钱,一麻袋百元大钞需要些财力,一麻袋钢镚儿只需要些力气。只不过硬币并未同纸币齐头并进,当1958年中国率先发明出点钞机,硬币分拣机始终没有大范围普及,“数钱数到手抽筋”能从硬币中体悟,于是无论男女,只要扛着数麻袋的硬币前往银行存钱,或是到4S买车,都会成为工作人员加班数日的新闻。

硬币1直到“买菜用一角硬币遭拒,商家是否违法”的新闻甚嚣尘上。当“硬币乃是国家合法货币”的常识需要被强调,全球30余个国家开展数字货币的计划,路上已没有行人追着翻滚的硬币奔跑的踪影,数码的便利压倒坚实的硬币。公交车上见不到投币箱,硬币立在桌上,被食指弹出后等落地的面向的占卜也成为绝唱,人们仍然关注钱财的安危,只不过从担心裤兜有洞,变为留心二维码是否会被盗刷。

硬币仍然存在,它们与螺钉表面的凹槽是“天生一对”;它们仍在足球比赛开赛时,借裁判员的手,冥冥左右着对战双方的命运。硬币必将存在,它们在许愿池、在水缸、在飞机发动机、在过年的饺子里“永垂不朽”。 纸币文化硬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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