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极：深海科学家和摄影师讲述极地现状

作者 | 迈克·欧（Michael AW）

澳大利亚野生动物摄影师、探险家和环保主义者，Elysium Epic探索项目的发起人和总监，撰写了35本海洋图书，赢得超过66个国际摄影奖项，并被户外摄影评选为世界上最具影响力的自然摄影师之一。北极熊会灭绝吗？

大家上午好，我想与你们分享一些关于探险考察的照片，也是分享在过去8、9年里我的一些探险经历。Elysium Epic是一个团队，它由一群热爱海洋的人聚在一起，他们有着共同的认知，都认为气候变化与海洋变化休戚相关。

57：67：49这些数字代表着和我一起探险的三个不同的团队，第一个团队是我们57个人在2010年去了南极，第二次探险，67人去了北极，最近的一次探险，我们49人去到了珊瑚三角洲的中心，拉贾安帕特群岛，这三次探险都有着共同的任务，即利用艺术的力量科学有效地激发变革，不管是在2010年、2015年还是2018年，这是我们所有探险队的共同愿望。 我们知道在调节地球气候方面，海洋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海洋控制着地球周围的碳、氧气和水温。

我们看一下这是地球自上而下和自下而上的图像，你可以看到所有的海洋都是连在一起的，这意味着无论是在中国还是新加坡，我们对待水的方式将会影响整个地球，比如我们把垃圾扔到海里，这个垃圾会去往全世界。早在20世纪30年代初期，哈伯特金就预言，全球气候是由南北两极共同决定的，换言之，来自热带地区温暖的海水会向南北方向流动，它们的温度被冷却下来，然后再流动回去，所以南北两极就像我们星球上的冷风或暖气，它对人类非常重，如果他们出现问题，整个地球都会受到不好的影响。

我曾在广告行业呆了15年，USP是我在很多讲座中经常会讲到的一个名词，它的意思是，独特的销售主张（Unique Selling Proposition），大家只需要记住这一个概念，至少要记住这一点——海洋就是一切。你的每一次呼吸都来自海洋，你的身体来自海洋，你的血液像是海水，你尝起来也像海水，海洋就是一切。我们应该对此很清楚。让我们继续往下看。

首先，我想带你们去看看南极，这是2010年探险期间我们拍摄的照片，有几个科学家和我们一起参与到此次探险中，他们告诉我，磷虾虽然处在食物链底部，但也是地球上最重要的动物。

事实上，地球大约有的一半生物量来自磷虾，一切从磷虾开始，企鹅以磷虾为食，鲸鱼以磷虾为食，很多鱼都以磷虾为食，当然还有海豹也是这样。南极磷虾虽然位于食物链的底部，但他们大约占了南大洋生物量的一半。

史蒂夫在2010年与我分享了这张照片，这是在我们的探险途中，他说这是南极半岛周围大概的区域，磷虾的分布一直延伸到南乔治亚，这是磷虾在南大洋的活动区域。而我们在那次出海中想对超过10、12个观测站的磷虾密度进行取样，于是在夜里，我们和他一块把网撒到海里约20、30米的地方，然后继续航行30分钟，看我们可以收集到多少磷虾。然而我们捕到的不是磷虾，而是樽海鞘。

樽海鞘是一种凝胶状动物，与磷虾相比，它的营养要少得多。这说明企鹅与其他动物摄入的樽海鞘比摄入的磷虾多得多，这就是生物数量会受到影响的原因。

大屏上是我们的试验站，前四个试验站在南极半岛，南乔治亚那里以前基本上没有磷虾，只有樽海鞘，而在我们离开南乔治亚之后，我们才开始收集到磷虾。所以科学家们很担心那些企鹅，因为它们必须游得更远才可以为它们的下一代提供食物，这就是现在南大洋正在发生的事情。如果你看过电影《帝企鹅日记》，大约10、12年前他们在拍这部电影时，企鹅的数量大概有35000只，而在两周前，他们回到了同一个地方，却发现数量大约只有3500只，只剩下12年前的10%。

现在我想与你们分享我最喜欢的南极动物——海豹，有一些照片不一定是在一次旅行中拍的，虽然我已经去过6次。

如果你幸运的话，当你跳到海里的时候，海豹们会直接朝你冲过来，给你看它们的牙齿，但如果你真的很幸运，那这件事情也只会发生一次。它们足够爱你的话，会把鼻子顶在镜头前面，大家可以看看这张照片，它的鼻子就在那儿。所以我想说的是，动物其实很明白，它们可以看见你，可以感觉到你，可以与你互动，一旦你开始认识它们，你就会爱上它们。我想与大家分享一个很短的视频，关于我与海豹的互动。我记得那天我在水里呆了两个半小时，之后我就感受不到我的手了。

这张图上是我的背包，我不得不说它们是这个地区的大使，我们走到那里的时候已经很累了，我是一个宁愿游泳也不愿意走路的人，所以我就收拾了我的背包，把它放在那里，而企鹅们守在那儿，仿佛是在保护我的相机。

在北极和南极我们进行了很多次探险，尤其是在2010年那次探险期间，史蒂夫告诉我，这是他第一次看到雨，他在南极工作了二十五年，二十五年来，他第一次看到下雨。而最近几年我们去北极和南极的时候经常遇到下雨天，在2015年我们甚至在船上发现了蚊子。这意味着什么呢？它意味着气温越来越高。我住在澳大利亚，蚊子是在夏天才会出现的，所以这是值得深思的问题，两极现在的气温变得很高。

这张图上北极熊正在盯着你，北极是最先感知气候变化的地方，它的升温速度是地球上任何其它地方的两倍，我们正在损失多少海冰？当海冰逐渐消失，北极熊便陷入困境。但我们不仅是失去了北极熊，也不仅是海冰。我总是把海冰比喻成颠倒的珊瑚礁，在海冰下面，有一千多种藻类生活在那里，它们依靠着海冰栖居，一旦失去海冰，那就会失去所有藻类，这意味着海洋下面的所有动物会很痛苦，因为这些藻类是动物的食物来源。海冰也是磷虾的栖息地，而年轻的北极鳕鱼也是在海冰周围生存，没有海冰对北极动物来说是很严重的问题。我们已经失去了大约80%的北极，只剩下20%，所以每年有大块的冰从主冰上融化，向南漂流到地球的其他地方，它们流向白令海峡，流向格陵兰，不断往下流，它们很快就会融化。

这是我在2016年的一次探险，当时我在破冰机上，原来巨大的冰化掉后变成了新的冰岛，它们大概向南75度或79度漂流，在冬天的时候与其它季节性的冰相撞，一同形成了冰脊，高达3到5米。而你在破冰机上，你就应该破冰，但当时冰已经高于了海平面，在这样的海平面上破冰非常不利，这导致我们在那里被困住了四天，事情就是这样的。普通人会认为有很多冰一定很好，他们认为这没有受到全球变暖的影响。但那是因为这是冰脊，它们从北极流下来，然后很快就融化、变小然后消失。

这张图是一个温度测量图表，记录了关于42天探险的情况，在这之前一般都是在零下一度之下的，那个时候还没有结冰，因为这是海水，结冰的温度会比较低，但是在这之后可以看到温度逐渐上升到一度或者五度有一个热区，这个温度会下降，会再冷却，所以在42天之后，你可以看到海水表面下的热区，即使表面是冷的，但在它的下面不是，这样的热区就是一个问题。因为这意味着来自温带国家、温带海洋的动物可以迁徙到北冰洋，成为当地的入侵物种。

每年我去北极的时候都会在这里待20天左右，这片悬崖是我最喜欢的悬崖，因为在这个悬崖上很容易找到北极熊，这些绝望的熊会花两三个小时寻找零食、鸡蛋和小鸡，就像你在悬崖上上上下下走了两个小时，只是为了买一点薯条，一点儿都不值得。它们真让人心碎。现在看看古河的冰川，尤其是格陵兰的冰川，我认为“格陵兰”这个名字的寓意恰好符合现在的状况，因为我们正在失去冰川，那里很快就会变成绿色，是真正的“格陵兰”。

这是去年拍摄的一张照片，我们可以看到不仅是冰川前端在融化，它从里到外都在融化，它们内部温度很高，像一条河一样流出来，但很多时候冰川的融水在冰川之下，普通观测不能很好的发现，所以许多科学家都担心这个问题，因为你看不到冰下发生的融化，但这是南极正在发生的事情。当有人告诉你冰川很多，你也感觉到天气越来越冷了，但是这些冰可能在很多年里累计热量，然后导致下面冰川的融化。

生活中我们会说某个人像猪一样胖，或像猴一样瘦，但现在一个新的说法出现了——像北极熊一样瘦，因为现在的事实就是北极熊越来越瘦了。在去北极探险的途中，我们每年都能看到死去的熊，虽然这非常让人心疼，但这是事实。

这张图是我们在一次探险中发现了它，它可能是一个新的物种，我们叫它小飞象章鱼。科学家们很担心这些新物种，因为来自太平洋和大西洋的入侵物种可能会进入北冰洋消灭这些新物种，在我们还没有真正了解这个物种之前它可能就灭绝了，而我们现在还没有调查出它的详细信息。这张图是一个悲伤的北极熊。

接下来我想与你们分享这几张照片。最后一次探险我们去了珊瑚三角洲。

这张航空气候图现在已经更新了，在过去5、6年中它更新了三次，我们把珊瑚三角洲的探险安排在去年，因为两年前科学家预测，在不久后的2020年气候变化将发生在珊瑚三角洲的中心——马诺瓦里地区，它在拉贾安帕特岛。气候偏离是什么意思？简而言之，就是异常变成正常。

例如，6年前在澳大利亚的时候，我住在悉尼，整个夏天有五天气温超过40摄氏度，数字每年都在增加，去年2018年的夏天，我们有20天在40摄氏度以上，所以他们认为悉尼已经发生了变化。这个数字本预计在2038年出现，但到2025年这种不正常的极热地区会变成正常的情况，这就是气候偏离。而我们担心珊瑚三角洲这个地方的珊瑚礁会很快消失。我给大家看一张图，是2012年我在马尔代夫照的，这是同一片珊瑚。

我们在2015年2月初回到同一个地方，我游了将近半个小时看到了它如今的样子。

我就这样游了半小时，这片珊瑚礁已经到了生存的末期，它意味着即使冷水回来了，珊瑚礁也不会恢复成原来的样子，新的寄生区无法再寄生，没有什么可以代替这片珊瑚，它已经消失了。如果一、两年有温度的上升，可能这片珊瑚还可以恢复，但是三、四年都有过热的天气，这里的珊瑚就会受到摧毁性的影响。

这就是我们在2018年所做的极境中心的项目，在珊瑚三角洲中心，我们49人的团队第一次探险，当时有三艘船，我想在座的很多潜水员都知道拉贾安帕特群岛，在那里我们乘坐一艘船从索姆拉基出发，穿过班达海进入拉贾安帕，这个地方叫索龙，另一艘船从安汶出发，经过班达海到拉贾安帕群岛，再到索龙，还有一艘从索龙出发，向下再返回，每艘船都有摄影队、摄像队以及科学团队。

这三个科学团队各有分工，一个是将重点放在珊瑚礁周围鱼类的多样性与密度的研究，一个团队负责研究珊瑚密度的物种计算，也有团队在拉贾安帕做了一项关于微塑料的调查。在20多小时的航行当中97%的时候都能够在断面上找到塑料微粒，他们担心这些珊瑚礁中的一些以塑料微粒为食的动物比如鳐鱼、鲸鲨，这是一些很偏远的地方，但塑料微粒的范围已经达到了那么远。

事实上，我记得去年在北极有一份关于11个站点的报告，这些站点离彼此都很远，每个站点收集了一立方英尺的海冰，每块海冰包含大约将近1.5到2万根塑料纤维，每一根纤维都来自我们的衣服、聚酯纤维，你们合成的衣服大多数都是这样的聚酯纤维，每清洗一次都会掉10000到11000的纤维，所以我们鼓励大家使用天然纤维比如棉花、羊毛，这是五年前发生的事。

接下来我会快速分享一些图片：

这是我在拉贾安帕拍的照片，那是一个很神奇的地方，它在珊瑚三角洲的中心，也是生物多样性的中心。

2015年，这里大约有40种硬珊瑚，1200到1500种礁鱼。杰瑞埃伦是一位在拉贾安帕工作了10年的科学家，在一次潜水中看到了387种鱼类。

这张图是一张档案照片，是一种带鱼，尺寸在1.5到2米之间。这是一种深海鱼，我当时并不知道这个物种，直到我们在四国群岛潜水时看到它，这种鱼之前并不存在于印度尼西亚的海水中，也不存在于澳大利亚的水域，在非洲、南美洲也没有人见过，我们无法知道这种动物的具体信息，因为它们只存在于深海中，在图片里，在渔夫的口中，而它们的卵和幼体也在那里生长，所以很难见到。

这条鱼其实是自己送上门的，它像一个丝带天使来到我们的身边，我们便拍下它的样子。当时我们是第一个在浅水里的组，在那里进行拍摄然后到深水，然后浮到水面上，这是我们拍到它漂浮的样子，大家可以看到这是当时的场景。那时候我们公布了这张照片，人们才开始看到这条鱼，现在大家知道在哪里能找到它们，什么时候去找它们，这就是我们需要更多地探索海洋、深海的原因，还有夜里的海，动物会从深海迁徙到海面附近，就像这张照片里的带鱼一样。在接下来一次探险中，12个试验站里有6个出现漂白的迹象，虽然不明显但它也正在发生，这是给我们的一个警示。

这张照片是大卫和我，还有我们最喜欢的相机——seacam。在探险报告中，有人询问科学数据，我们三次探险都可以在elysiumepic.com下载，这些来自北极、南极和珊瑚三角洲的非常详细的科学报告都是免费下载，你可以随意使用任何信息包括照片，我们也愿意分享我们现在知道的知识。我们从2010年开始探险，在2013年出版了我们的第一本书，然后是2015年的探险于2017年出版，后来越来越快，这是2018年9月 10月的探险，这本书几天前刚出版，大家可以预定这3本书，有人在这负责，我不确定可以买，因为现在只有8套。希望你们喜欢。虽然上面写着我的名字，但它只有和我的团队一起合作才能完成，我们队员相互支持，这才是我们完成探险、能够出书的原因。

这一次的展览结束了，下一次的探险开始了。我们计划在2021年回到南极， 然后2021年3月我们会去一个非常激动人心的地方，叫危险岛。我不知道确切的位置，但科学家们在那里记录了75万对配对的阿德利企鹅，我也想想去看看并把它们记录下来，想带回来更多关于南极现状的照片。现在距上次远征探险已经十年了，我们也会更深入去研究，如果我们的潜水艇制造成功的话，我们希望能尽快和厄尔医生一起到达极境深处。

这是Emory Cristoff很多年前在极境深处的项目，我们可以从遥控潜水器传送过来的屏幕上看到，这里位于菲律宾南部，在西里伯斯内海水下五公里的地方，我们找到了塑料垃圾，因为水在那个地方不流动，所以它们会永远留在那里。我们从垃圾桶里处理掉的垃圾，每年会有800万磅的塑料流入海洋，这就是为什么今天要在这里举办这个活动，这里我使用“再生”（Renew）、“再利用”（Reuse）、“拒绝”（Refuse）来表达，因为我们要鼓励大家使用更多的可再生资源，让循环利用代替不断购买，拒绝使用塑料制品。亚历克斯稍后会给大家做详细讲解。

最后，我想给大家看看两张很少有人看过的照片：

这是北极熊在我镜头上呼吸的时候，我能感受到他的呼吸，我身体的每个部分都想给它一个拥抱，此刻我们离得很近，一些事情本可以发生但我没有做，它也非常礼貌。我们回去换镜头，它又回来了，我觉得这些动物仿佛能够触摸你的心灵，然后我们变得很亲密。

所以我说我会尽一切努力拯救北极熊，最终我做到了。北极熊科学家帮我出版了这本关于北极熊的生活和关于那些真正会杀死北极熊的事物，只要你碰到过这样的熊，你就会想要热爱动物，热爱海洋。之前我们不知道北极熊具体情况的时候，我们认为这样的联系总是可有可无的。就在上周巴黎圣母院失火后，人们批评说，我们能够在不到24小时内筹集到近10亿美元，为什么没有人给海洋、给饥荒、给海豚贡献这么多呢？我们只有少数的人把知识和爱献给了海洋。为什么人们要给海洋花费这么多钱？因为要赋予人们力量，激发人们对海洋的热爱，没有这些，也就没有人会行动，这就是我们的工作，也是三极探险项目的全部。只有让海洋成为我们的教堂、我们的庙宇、我们的清真寺，我们才会保护它，像保护巴黎圣母院一样花很多钱来保护我们的海洋。视频演讲片段

两极，北极熊会灭绝吗？04: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