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音，关税最大受害者

每天一睁眼，关税争端就有新局面：美国单方面把部分中国商品关税喊到245%。特朗普只是拿出来喊一嗓子，事实上这个关税税率只与针头和针管有关。

美国企业巨头心态此起彼伏、七上八下。消费电子商品关税豁免，苹果CEO库克刚松了一口气；随后，中国暂停接收波音飞机的消息，波音CEO奥特伯格的心又吊上了嗓子眼。

3月底，波音因PPT版本“六代机”饱受质疑，这一回民航客机又成了“众矢之的”，变成被特朗普“霍霍”的最大输家—机翼来自日本，舱门来自法国，部分机身在意大利制造……来自全球的零部件通通运往美国，由南卡罗来纳州的工人组装，再出口。巨额贸易顺差下的“一进一出”，等于是腹背受敌、内外夹击。

自打737Max空难频发，波音一直在“我不行了”—“我又行了”—“我又不行了”的循环里反复横跳，目前又快进到“不行了”这一步。

美国一位航空爱好者“Abalone”网上留言总结4月16日这一天，“黄金创新高，美元在下跌，石油液化天然气降价；中国第一季度GDP增长5.4%，超过预期”，于是“，载歌载舞、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特朗普，又度过了‘关税大马戏’的迷人一天”。

在这“迷人一天里”，股价下跌2.4%的波音，正面临失去最大市场—中国的命运。

波音，“我又不行了”

4月16日，波音处在中美贸易争端的台风眼。

前一天，有消息称，中国要求航空公司停止接收美国飞机制造商波音的喷气式飞机，并暂停从美国公司购买航空设备和零部件。当时，美国的中国进口商品关税税率为145%，中国的美国进口商品关税税率为125%。

特朗普气急败坏，大骂“他们背弃了波音的一笔大交易”，说得好像关税战不是他自己发起的一样。

随后，他扬言对部分中国商品的关税加征到245%。由于特朗普的“关税大马戏”更新太快，数字越喊越多，调门越来越高，中国民众已经形成“审美疲劳”—“你开心就好”。

波音卷入风暴眼，意味着全球航空航天业正式被拖进美国主导的贸易战。在中国暂停接收波音的消息传出前，一些航空公司的首席执行官表示，宁愿推迟交付，也不想支付关税—买飞机又不是买玩具，这么高的关税，谁会当冤大头？

美国波音和欧洲空客是全球民用航空业两大巨头，中国是最大客户。2018年时，波音飞机占中国市场的40%。

之后，波音接连发生致命空难。2018年10月，印度尼西亚狮航610航班事故，死亡189人。2019年3月，埃塞俄比亚航空302航班事故，死亡157人。2024年12月，韩国济州航空7C2216航班事故，死亡179人。

事故客机型号分别是波音737-MAX 8和波音737-800。737-800是第三代产品，737-MAX 8是第四代产品，二者参数接近，实际是继承取代关系。

从2019年开始，中国暂停接收波音飞机，几乎没有增加新的订单。直到2024年1月，波音首次向中国交付787型梦幻客机，双方才算恢复合作，但早已今非昔比。截至日前，波音在中国的市场份额已经降至16%。

交付对波音来说特别重要。飞机跟绝大部分工业品一样：客户先交定金，拿到成品以后付全款。

客机制造的周期比较长，现在接收的飞机，都是好几年前下的订单。如果客户不要了，就意味着波音只拿到一小部分定金，真正的“大头”—全款拿不到了，但已经备货、打版、上流水线了，成本都花了。

因此，特朗普才气鼓鼓地在社交媒体发言，说中国“毁约了我第一任期时签下的波音订单”。

2017年和2018年，中国大概签下122架波音飞机。2019年至2024年，中国下单只有28架，而且还不是大航空公司买的，是货机公司和租赁公司买的。就算这150架飞机型号都是737-700，成交单价5000万美元，一旦客户不接收，那么差不多有七八十亿美元打了“水漂儿”。

7年来，波音亏损高达510亿美元。本来，它雄心勃勃，预测中国在未来20年里将购买8800多架飞机，有心啃下这个大客户，好好回击竞争对手空客。结果好梦不长，自家总统特朗普大加关税，把波音“我又行了”的希望打个粉碎。

中国航司运力过剩

整体而言，中国的航司近年来一直运力过剩，当然不怕少添几架飞机。

而且，目前中国民航客机里，空客的占有率大于波音。在三大航，中国国际航空，波音占比38.9%，空客占比54.1%；中国南方航空，波音占比37.6%，空客占比56.8%；中国东方航空，波音占比24.9%，空客占比69.6%。

其他一些较小的航司，如四川航空、春秋航空、浙江长龙航空、西部航空、西藏航空、青岛航空、重庆航空、湖南航空、桂林航空、龙江航空，空客占比达100%，一架波音飞机都没有。

不过，也有一些航司，波音占比100%，在目前暂停接收、不采购零部件的情况下会比较难受。如山东航空、上海航空、中国联合航空、昆明航空、九元航空等航司，全部使用波音飞机。它们拥有的机型基本上是波音737，个别还有787。

以前，中国最大的全波音机队航司是厦门航空，不过厦航已经在2022年末引进首架空客飞机，目前波音占比90.2%，空客占比9.8%。

去年，全波音机队的金鹏航空宣布，未来采用清一色国产大飞机C919，并成为C919的旗舰运营商。

按照公开的计划，三大航司国航、南航和东航，将在2025年至2027年间一共引进188架波音飞机。但是关税战一来，美国进口商品税率高达125%，一架飞机的采购价就会翻倍。假如引进188架，总成本也得增加数十至上百亿美元，还不如不买了。

就算波音飞机属于美国的“国之重器”，又可以“豁免”，那也没必要买了。因为在特朗普的关税下，发动机、航材也可能涨到天上去了。

2025年至2027年引进188架波音飞机，相当于一年引进60架飞机。那么，不买了，一年少了60架飞机，加上“报废”退出的飞机，在一定程度上减少了运力供给，促进供给和需求的长期匹配，航司减少内卷，还能更加放松地提升服务质量。

要C919，不要波音

不要波音，中国飞机C919呼声是最高的。

中国客机的型号还没有那么全。C919主要对标波音737-MAX 8。737其实不是“大飞机”，是窄体飞机：座位162至178个，客舱宽度3.53米，最大航程6510公里，发动机LEAP-1B（x2），单发推力125kN。

如果把衣服尺码和飞机型号对比，XS码一般都是飞支线的小飞机，如巴航工业 ERJ-170、空客A220、庞巴迪CRJ-900；S码包含空客A320和波音737；M码包含空客A330、波音767、波音787；L码包含空客A350、波音777；XL码包含空客A380、波音747。世界上等级最高的机场4F级机场就必须具备让“XL码”飞机起降的能力。

国产飞机一开始对标小号的窄体飞机，有其合理性：市场需求更大，技术难度较低。

波音737-MAX8频发空难，被认为是发动机出了问题。所以对标归对标，C919就没有选择该款发动机。

当时为了和空客A320neo竞争，737-MAX 8选用更大更省油的LEAP-1B发动机，该发动机大到什么程度？下边缘到地面的距离已经压在航空法规的极限上，上边缘超过机翼表面。

由此带来的结果是，发动机上表面气流会扰乱机翼上表面气流，飞机容易在紧急拉起、大迎角飞行时失速。这里的迎角，是指飞机的升力方向矢量与飞机纵轴之间的夹角。

为了克服这个失速问题，波音设计师才开发了机动特性增强系统（MCAS），内置传感器，随时监测飞机迎角。只要迎角超过安全界限，系统就自动压低机头，保持10秒钟，等迎角恢复正常后自动解除控制。也正是这个设计存在重大缺陷的系统，导致了惨绝人寰的空难。

C919没有使用涉事飞机的LEAP-1B发动机，而是选了性能更优、推力更大的LEAP-1C发动机。另外，国产大涵道比涡扇发动机CJ1000正在加紧研发。

当然，停止从美国购买任何飞机相关的设备和零部件，对C919也造成影响。

C919并非全部国产，有很多国外供应商。发动机，来自CFM（通用和赛峰的美法合资公司）；机轮/刹车系统，来自美国霍尼韦尔；通信导航系统，来自美国罗克韦尔·柯林斯；机身铝合金部段，来自美国Arconic；起落架系统，来自德国Liebher Aerospace；飞行数据记录系统，来自美国通用电气。

另外，已有飞机的维护、修理，将受到影响。不过，也有业内人士表示，在过去几年里，中国一些航空公司和租赁公司，已经从原始设备制造商和购买旧飞机中积累了一定的备件储备，这一定程度上也抵御了部分风险。

飞机制造商的竞争也是激烈的。空客在中国有两条总装线，未来又要推出新机型，中美贸易紧张局势和美国飞机成本上升，可能会使空客在中国进一步甩开波音。另一边，中国大飞机也在不断突破技术难点。反观波音，不仅越来越难维持住声誉和市场，还要为自家总统的“关税大马戏”付出沉痛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