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晋入湘：晋中南下工作团南下干部动员纪实

“南下”是解放战争时期一个重要的历史阶段，“南下干部”是中共中央为保证新旧政权的平稳过渡，顺利完成对南方新解放区的接管并开展建设工作，而从北方解放区动员、组织、抽调到南方解放区开展工作的干部队伍，是中共党史上的一个重要群体。1948年下半年，解放战争进入了战略决战阶段，中国的军事形势迎来新的转折点。1949年6月下旬，人民解放军合围长沙。8月4日，国民党湖南省政府主席兼长沙绥靖公署主任程潜、国民党第一兵团司令长官陈明仁宣布起义，宣告湖南和平解放，中国共产党在湖南地区的任务逐渐由革命转向接管与建政。然而干部数量不足是中国共产党接管新区面临的重要问题，从北方革命老区抽调干部成为解决新解放区干部不足问题的重要途径。山西是南下干部抽调的主要区域，在中国共产党广泛、深入的动员下，晋中南下工作团3070名干部（其中区级以上干部2075人，村级干部201人，后勤人员794人）奉调南下，前往湖南解放区开展接管建政工作。

晋中南下工作团南下干部抽调工作方案的制定与实施

1949年8月，湖南和平解放，新解放区的接管与建政、征粮支前、剿匪反霸、土地改革、恢复经济社会秩序等工作，成为摆在中国共产党面前的重要任务。早在1948年8月，邓小平在《关于今后进入新区的几点意见》中提出：“第七，关于干部。新区所需干部数目极大……按中原区需用干部的标准，如在江南开辟一万万人口的地域，所需合格干部当在三四万之间，应请中央预为准备。”由于湖南地区解放时间短，党组织力量较为薄弱，党员理论水平较低，解放区建设工作经验不足，接管和建设湖南新解放区的任务，主要由北方老解放区的干部负责，南下干部抽调工作由此逐步展开。

在南下干部的抽调过程中，各级党委坚持逐级下达、科学分配、环环相扣、层层落实的原则。1948年10月28日，中共中央制定的《中共中央关于准备五万三千个干部的决议》中指出：“根据过去发展新区的经验……所需中央局、区党委、地委、县委、区委等五级及大城市的各项干部5.3万名左右。”在抽调的5.3万名干部中，华北局承担抽调1.7万名干部的任务。为落实中央指示，准备足够的干部，1948年10月29日，华北局在《关于外调一万七千名干部及补足干部缺额的决定》拟作如下分配：即太岳、太行、冀中、冀南、冀鲁豫5个区党委，各配齐一个区委架子。10月30日，华北局向冀东、冀中、冀南、冀鲁豫、太行、太岳、晋中、察哈尔等地区党委下发《关于外调干部配备的通知》，对抽调南下干部的职级、数量进行了更为详尽的安排。

为落实中共中央与华北局关于抽调干部南下的指示，中共晋中区党委于12月5日下发《关于外调干部问题的指示》中明确提出：“华北局分配我晋中区1400名外调干部兹分配如下，望我各级党委大力完成，以迎接全国革命的胜利。1.区党委一级机关共出半个区委架子。2.各地委均各出一个地委架子（60人）。3.15个县的架子，一地委出6个，三地委出6个（各450人），二地委出3个（225人）。”除了详细地安排各级党委抽调的架子数量、干部数量外，晋中区党委还对干部抽调的时间、步骤进行了规定，要求：“（1949年）1月10日至月底，进行动员、鉴定、交代，所有外调干部一律于2月1日至5日集中于区党委。”在中央到地方层层部署、层层落实下，中共晋中区党委入湘南下干部的抽调、动员工作全面展开。

晋中南下工作团南下干部动员方式

南下新解放区面临着水土不服、语言不通、匪患猖獗等现实问题，南下干部们面临着艰难的抉择，这也决定了对南下干部的抽调与动员工作不能简单地用“革命觉悟”“一呼百应”“纪律”“服从”等概括。中共太原市委组织部在《关于征调南征干部工作基本总结报告》中指出：“（征调）任务虽然完成，但300余干部的脱队（占调数18%）确实是个严重问题。”因此，晋中地区各级党组织开展了深入、耐心、细致的动员工作。

（一）大会集中动员

召开动员大会是晋中南下工作团对被抽调干部进行动员的普遍方式，也是解决南下干部思想适应性问题的重要环节。动员大会的内容以“时势教育”“前途教育”“光荣岗位在前线”“个人利益服从党的利益，局部利益服从全局利益，小原则服从大原则，暂时利益服从长远利益”为主。关于南下干部集中动员大会和欢送大会的召开时间、步骤等方面，中共晋中区党委在《关于外调干部问题的指示》中进行了明确规定：“（1949年）1月10日至月底，进行动员、鉴定、交代，外调区县干部动员以县为单位召开，县委主持，地委尽量参加；地委、区党委一级外调干部动员，以地委、区党委为单位，由地委、区党委主持；所有外调干部一律于2月1日至5日集中到区党委，县委、地委集中时间自定，但最好都能进行一次欢送大会。”集中学习、大会动员对于提高南下干部的政治觉悟，提升被抽调干部南下的积极性具有重要意义。1949年2月底，晋中榆次县县委组织南下干部进行集中学习，学习的内容有1948年12月30日《人民日报》社论《将革命进行到底》和1月14日发表《中共中央毛泽东主席关于时局的声明》，还有同国民党谈判的“八项条件”等文件。除了集中学习，1949年4月3日，襄垣县与昔阳县召开南下干部动员会，地委委员、宣传部长杨蕉圃作了讲话，阐述了随军南下的意义，提出了任务的艰巨性，重申了行军驻防的纪律，并宣布了两县所调干部名单及任职安排。晋中三地委组织部部长徐天贵还通过大会作报告的形式对南下干部进行了思想动员，被抽调的南下干部深受鼓舞。南下干部张煜华回忆道：“（报告）阐述了组建南下工作队的伟大意义，号召我们被抽调的人员要树立舍小家为大家的精神，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我们每个南下的同志听了都深受鼓舞。”

平遥县委在动员干部南下时，在大会集中动员中采取了破除谣言、表彰典型、奖惩分明的动员政策。当了解到部分干部存在“奋斗了几十年，家乡好不容易得到了解放，也该过过安静舒服的日子”的思想，平遥县委有针对性地开展县委扩大会议，县委书记裴耀唐作动员报告。他在报告中指出：“我们正处在历史转折的重要关头，南下过长江，就是为了解放全中国，这是当前头等重要、也是最光荣的任务！共产党要解放全人类，每个共产党员就应该是党指向哪里就奔向哪里。”除了讲明南下的重大意义，平遥县委还通过树立典型、奖惩分明的做法，动员干部南下。县委组织部部长段春生在动员大会上作报告，号召广大党员干部无条件地服从党和人民的需要，表扬了一批服从组织安排、积极做好亲人思想工作的同志，点名批评了个别不服从分配的同志，同时指出凡不服从组织分配的人，将以临阵脱逃处之，是共产党员的要开除党籍等。平遥县委的动员效果显著，南下干部名单公布后，有的同志看到没有自己的名字，十分着急，亲自跑到县委组织部，报名要求南下。像后来担任衡阳县粮食局副局长的赵清河同志就是一个很典型的例子。晋中地区各级党委通过大会集中动员，鼓舞了被抽调干部的精神，提升了晋中南下干部的思想适应性，有效地消除了大部分干部的思想顾虑。

（二）沿途集中整训

1949年3月，经晋中区各级党委层层动员、科学调配，南下干部的抽调工作基本完成。晋中南下工作团干部在南下过程中，分别在石家庄、巩县（今巩义市）、汉口进行了3次集中整训。被抽调南下的干部多为新提拔的农民干部，有着丰富的老区革命经验，但对于南方新解放区的经济社会情况不够了解，对新解放区城市接管与建政工作经验不足，集中整训是解决南下干部工作适应性的重要环节。

1. 石家庄整训

1949年3月中下旬，晋中南下区党委陆续到达石家庄，开始了为期近40天的集中整编与学习。石家庄整训以学习党的最新政策与城市工作方式为主，对南下干部适应南下接管与建政工作有着重要意义。3月25日，晋中南下区党委书记武光组织南下干部学习了党的七届二中全会文件和精神，南下干部郭祯回忆道：“（武光）传达中突出强调了两点：一是指出我们工作重点的转移。过去我们工作的重点在农村，在农村积聚力量，用农村包围城市，然后夺取城市。从现在起，开始了由城市到乡村，并由城市领导乡村的时期。党的工作重心，由乡村转到了城市，因而要求大家用极大的努力去学习城市管理和生产技术，学会管理生产的一套办法。二是指出我们很快就要实现在全国范围的胜利。因为胜利，党内的骄傲情绪、以功臣自居的情绪、停顿下来不求进步的情绪、贪图享受不愿再过艰苦生活的情绪可能滋长；因为胜利，人民感谢我们，资产阶级也会出来捧场，有可能征服我们队伍中的意志薄弱者。可能有这样一些共产党人，他们不曾被拿枪的敌人征服过，但是经不起人们用糖衣裹着的炮弹攻击，他们在糖弹面前要打败仗，我们必须防止这种情况。”此外，武光还对党在新解放区的各项政策以及接管经验进行了初步介绍。区党委副书记周小舟传达了毛主席《党委会的工作方法》一文的精神，指出：“领导工作不仅要决定方针政策，还要制定正确的工作方法。党委要完成自己的领导任务，就必须依靠党委这一班人，充分发挥他们的作用。”此外，石家庄市市长柯庆施在给南下干部作报告时指出，进入城市有两个重要问题：“一个是依靠谁，再就是谁影响谁的问题。在五光十色的城市里，是我们改造资产阶级，还是被资产阶级所影响？《党委会的工作方法》告诉我们，遇到事情，首先要区分是西安还是延安的问题，这对大家继续坚持革命传统、增强抗拒腐蚀能力、健康顺利地开展新区工作，都起了很大作用。”南下干部葛淇在回忆中提到：“感受深刻的还有一点，那就是工作重点的转变。南下同志对农村是比较熟悉的。但到了城市，如何依靠工人阶级管好城市，对南下同志提出了好多新的问题。诸如，搞好城市管理，接管生产，加强治安工作，开展统一战线等方面，都会遇到复杂的情况。这就要求我们从思想认识到具体工作方式，都需要进行转变。我们当时不管是在南下途中，还是面对进城后的复杂工作，还是面对现实难题，主要是通过学习提高认识的。记得大家讨论是很热烈的。”经过石家庄整训，南下干部们对党的新政策、南方地区新形势、城市接管与建政工作都有了进一步的了解，提升了南下干部由北方到南方、由老区到新区、由农村到城市的工作适应性。

2. 巩县整训

石家庄整训结束后，晋中南下区党委于1949年4月28日陆续南下，并于5月10日到达巩县开展整训。巩县整训主要以熟悉晋中南下区党委接管地区的情况、学习城市接管政策以及熟悉湖南当地的情况为主。巩县整训期间，晋中南下区党委正式接到接管长沙专区、衡阳专区、会同专区的任务。有了明确的接管任务，湖南省委、晋中南下区党委开展了进一步的动员工作。为了帮助南下干部进一步了解湖南当地的风土人情，晋中南下区党委三中队邀请湖南籍干部介绍了当地的情况。原太谷县城南区副区长王群生介绍道：“衡山山清水秀，是个好地方，又有名闻天下的南岳。大革命时期，毛泽东同志还去衡山县考察过农民运动，他的妹妹毛泽建也是在衡山牺牲的。衡山是一个具有光荣革命传统的县，并且物产丰富，人民生活也较好。”湖南籍干部的介绍与动员，对于鼓舞南下干部精神起到了重要作用。据晋中南下工作团南下干部聂魁芳回忆道：“他绘声绘色地讲，我仔仔细细地听，当时我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衡山。大家听完王群生同志的介绍之后，纷纷打开随军地图，按照组织上的分配去寻找各自的工作地区。我在地图上看到我分往的地方是衡山县三区白莲市（寺），高兴极了，还以为它是个美丽的城市呢。”

为帮助南下干部中的农民干部尽快适应由农村到城市工作的转变，接管长沙地委的党组织地委、县委、区委层层落实接管责任，除了继续学习党的七届二中全会精神外，还给每人发放一本《入城政策汇编》以及湖南省当地党组织提供的《资料汇编》，让南下干部对接管政策、湖南社会状况、风土人情进行了全面学习，以帮助南下干部尽快适应湖南新区的情况。1949年6月14日，晋中南下区党委书记武光在县委扩大会议上对南下干部进行了进一步动员，他强调整编中要加强团结，首先是加强党委内部的团结，取长补短、互相学习，同时也要与湖南当地党组织团结，促进工农同志与知识分子同志的团结，进一步增强南下干部们的工作适应性。

3. 汉口整训

1949年6月15日，负责接管长沙地委的南下干部到达武汉汉口地区。在汉口地区休整期间，南下湖南省委在汉口召开干部大会，对南下干部进行整训。王首道在会上作《关于开展新区工作任务》的报告，长沙地委南下干部在听取学习湖南省形势报告以及有关新区工作的接管方针和工作政策的基础上，进一步明确进入湖南后建立政权、筹粮支前、剿匪安民、恢复生产等基本任务，确定了利用保甲制度、大量吸收知识分子扩大干部队伍、开展清剿反霸的三大政策。汉口集训正值长沙地委南下干部接管长沙前夕，对于了解党中央的基本政策、明确南下干部接管建政后的基本任务具有重要意义，为南下干部顺利接管长沙解放区奠定了坚实的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