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让白血病患者5年无复发生存率超过94%

“一定要找到更好的治疗方法，拯救一个个白血病患者的生命。”

陈赛娟1951年出生在上海，从小就立志当一名医生，救死扶伤。可因家庭经济困难，她上到初二不得不辍学，到上海第五丝织厂做了一名挡车工。每天上下班，她都要路过上海第二医学院（现上海交通大学医学院），对学医的向往与日俱增。也正是出于这份向往，工作之余她见缝插针，抢时间啃读一本本医书。

1972年，厂里有一个推荐优秀青年上大学的名额，陈赛娟因勤奋好学，得到了领导与同事的一致推荐。当时她有两个选择，一个是上海第二医学院，一个是上海外国语学院。她毫不迟疑地选择了前者。

1975年，陈赛娟从医学院毕业后，到上海瑞金医院做了一名医生。

一个偶然的机会，她接触到一名白血病患者。那是个年轻妈妈，眼神里充满了对生的渴望和对家人的不舍，可医生竭尽全力，也没能将她治愈。陈赛娟心里很难过，暗暗发誓：“一定要找到更好的治疗方法，拯救一个个白血病患者的生命。”

然而，白血病是一种造血系统的恶性肿瘤性疾病，发病机制复杂，想要攻克它绝非易事。陈赛娟决定，用知识照亮自己前方的路。于是，1978年，她报考了著名血液学专家、上海第二医学院教授王振义的研究生。

读研期间，陈赛娟深入研究了白血病的发病机制和治疗方法，并结识了志同道合的另一半陈竺。

硕士毕业后，为了学习国际上先进的医学技术，陈赛娟与陈竺又前往法国巴黎第七大学攻读博士学位。

陈赛娟十分珍惜在法国的学习时光，和陈竺住在巴黎大学城一间15平方米的公寓里，一日三餐基本在医院的食堂解决，除了必要的睡眠时间，其余时间大都埋头于书本和实验。

陈赛娟的博士研究生导师是国际著名细胞遗传学家洛朗·贝尔杰。起初，贝尔杰教授对陈赛娟是抱着怀疑态度的，因为细胞遗传学是一门深奥的学问，她能坚持吗？能学好吗？可渐渐地，贝尔杰教授改变了对陈赛娟的态度，因为她不但悟性好，而且很勤奋。

然而，科研之路从来就不会一帆风顺。一天，存放样本的液氮罐不知何故停止了工作，辛苦培育3个月的白血病细胞株几乎全部死亡，陈赛娟十分沮丧。

适逢圣诞节放假，其他人都度假去了，只有陈赛娟仍在实验室里工作。深夜，陈竺推开实验室的门，见陈赛娟正用织毛衣的竹针挑取残存的细胞，随口问道：“还记得丝织厂接断线的绝活吗？”陈赛娟顿时受到启发，以当年接线头的精准，将仅存的3个活细胞顺利移植到裸鼠（一种用于实验的老鼠）体内，让研究最终取得了成功。

在法国求学3年，陈赛娟参与了多个重要科研项目，完成了6篇高质量学术论文，顺利取得博士学位。

以毒攻毒，她将患者5年无复发生存率提高到94.8%，将出现完全缓解的患者总体生存率提高到97.4%

陈赛娟1989年博士毕业时，国内正兴起一股出国热，很多亲友建议她不要回国，留在国外发展机会更多。贝尔杰教授也诚恳地对她说：“你们（指她和陈竺）在这里会有非常灿烂的前程。”但陈赛娟早有打算：“不管怎样，我们是一定要回去的。原因很简单，科学无国界，科学家却有祖国！”

就这样，陈赛娟和陈竺毅然回国，全身心投入白血病治疗的研究中。

那时候，国内的研究条件很艰苦，既没有充足的经费，又没有先进的设备，但陈赛娟毫无怨言，尽力创造条件：没有设备，她用法方资助的10万法郎购买仪器设备；没有现成的蒸馏水，她靠土办法一滴一滴地积攒……克服重重困难，她带领团队在瑞金医院创建了仅10平方米的分子生物学实验室，从零开始进行白血病诱导分化治疗（即通过药物诱导癌细胞分化成正常细胞或接近正常细胞）的研究。

1990年，陈赛娟发现一例常规治疗无效的急性早幼粒细胞白血病（APL）患者，其携带的II号变异型染色体易位。经过一年的研究，她成功克隆出国际首个APL变异型基因，命名为PLZF基因。《科学》杂志“中国科学”专辑中的一篇报道这样评论她的研究：在如此简陋的实验室中进行的分子生物学研究却是世界水平的。

当时，APL的治疗方法主要是化疗，效果不理想，患者5年无病生存率国外报道为30%左右，国内由于缺乏有效的支持疗法，只能达到10%左右，患者往往在短时间内就会面临生命危险。陈赛娟决定从APL入手，寻找新的治疗突破口。

她带领团队仔细分析每一个病例，在血液样本中寻找线索，反复进行各种实验，尝试不同的药物组合和治疗方法。

有一次，在对一个患者进行治疗时，陈赛娟发现了一种名为全反式维甲酸的药物对患者的病情有缓解作用。她意识到全反式维甲酸有可能是攻克APL的关键，但问题是，缓解不等于根除，必须找到阻止患者疾病复发的办法。

于是，陈赛娟和团队成员开始深入研究全反式维甲酸的作用机制。经过一年多的努力，他们取得重大突破：通过将全反式维甲酸与另一种药物三氧化二砷（俗称砒霜）联合使用，以毒攻毒，能将患者5年无复发生存率提高到94.8%，出现完全缓解的患者总体生存率更是高达97.4%。

这个由陈赛娟团队首创的治疗方案，震惊了国际医学界。1996年8月，世界血液学最权威的刊物《血液》对他们的研究进行了详细报道。国际同行将他们的治疗方法称为“上海方案”。

“我就是想为病人看好病，我会在这一条赋予生命希望的道路上永不停歇。”

2003年，52岁的陈赛娟当选中国工程院院士。

接过院士证书的那一刻，陈赛娟想起了导师王振义的叮嘱：“评上院士很难，要保持院士这个荣誉更难。”她感觉责任重大，只有不断取得新的科研成果，才无愧于这个称号。

于是，她带领团队踏上了新的科研征程，并陆续取得重要成果：在深入研究慢性粒细胞白血病急变和M2b型白血病发病机制的过程中，进一步丰富了白血病“多步骤”发病的学说，为白血病治疗提供了新的分子靶点；建立了基因检测体系精准诊断，并培育出白血病小鼠模型，为新药研发提供了关键工具；开展复方黄黛片联合伊马替尼治疗慢性粒细胞白血病的Ⅲ期临床试验……

每当研究成果获得世界性认可时，陈赛娟的内心都很喜悦，但她最在乎、最牵挂的还是患者。

每次坐诊，面对慕名而来的世界各地的患者，她都会逐一制订最佳治疗方案。经她治疗后康复的患者，纷纷写信向她表达谢意。

2009年，陈赛娟在意大利参加一个学术会议时，作完报告后接到会议主席转交的一封信。那是一名意大利白血病患者康复后用中文写给陈赛娟的：“陈院士，接受您的‘上海方案’后，我的病情得到了治愈，您是我的救命恩人。”陈赛娟看罢信，眼眶湿润，觉得自己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专注于科研和临床治疗的同时，陈赛娟还将培养人才作为自己的一项重要使命。

在上海交通大学医学院的课堂上，陈赛娟总是激情满满地为学生授课。她用生动的案例和深入浅出的讲解，把复杂的医学理论变得通俗易懂，鼓励学生积极思考、勇于创新。在实验室里，她更是学生的良师益友，指导学生进行实验操作，解答学生在实验中遇到的各种问题。

在陈赛娟的悉心指导下，一批又一批优秀医学人才脱颖而出，成为我国血液学领域的中坚力量。大连医科大学附属第二医院血液内科主任闫金松感慨：“做陈老师的学生既是幸福的，又是‘痛苦’的。在生活上，她像位慈母，关心学生的成长；在学问上，她是出了名的严师，连论文上的标点符号都不放过。”

陈赛娟还经常参加各种公益活动，为基层医生举办讲座，向患者传授白血病防治知识，向贫困患者捐赠药品。

2017年，陈赛娟获得“全国劳动模范”光荣称号。

2024年6月，以陈赛娟为带头人的瑞金医院血液病转化医学研究创新团队获得2023年度国家科学技术进步奖一等奖（创新团队），是当年唯一获此殊荣的团队。

2025年1月19日，上海交通大学举办主题为“凝心聚力 共谋发展”的2025年春节团拜会，陈赛娟作为教师代表发言。她在发言中说：“我就是想为病人看好病，我会在这一条赋予生命希望的道路上永不停歇。”

【编辑：冯士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