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青涩果
作者: 单日新我启蒙在县城的一所小学,只读了几天书,受当时地方政策影响,就匆匆忙忙随母亲回到了父亲出生的故土。
语文老师就是我的母亲。第一次学写作文,母亲讲述了写作文的基本方法和要领,就当场命题要求课堂上完成。我第一个写完提前交卷,其他同学也陆陆续续完成。母亲用飞快的目光把作文扫了一遍,然后抽出两个写得好的作文本开始讲评。母亲念了一个同学的姓名;另一个,作文本拿起就开始读,我一听内容,心花怒放,是我的。母亲读完后讲评:“这个同学语句通顺,用词优美,还把前天语文课本里的两句话引用进去了。”又着重强调:“世上除了李太白,哪个不是偷书贼。书读活了。”
作文本轻轻合上,没有念我的姓名,我的心一下子就像坐过山车,跌到了谷底。同学可以点名表扬,我为什么不可以?幸好母亲一边摞齐几十本作文本,一边广而告之地做起了公益“广告”:“同学们只要认真学习,都可以写好作文,以后还可以当作家。”我的心随着过山车又跃上了峰顶。
后来,我明白了母亲的良苦用心,是怕我年少轻狂,产生骄傲。从此,我喜欢上了作文。课外书的阅读,丰富和弥补了那个年代课堂上学习的不足,当时能够看到的小说《金光大道》《创业》《沸腾的群山》《渔岛怒潮》《海岛女民兵》,还有散文集《雨涤青松》等,都是我如饥似渴的读物,都是我对外面充满好奇,充满快乐,充满幻想的世界。
上世纪80 年代初我参加了工作,在汩纺消防队,有了自己的经济来源和经济支配权,常常会购买一些古今中外的小说名著和名人诗歌阅读。汩纺很看重消防队,除了物质上的厚待,还有精神文化生活的关心,值班室的墙上一字排开挂着《人民日报》《湖南日报》《岳阳晚报》及《体育周报》四种报纸,方便了阅读。后来我还自修,拿到了自学考试湖师大汉语言文学专业文凭,这些学习都为我的写作能力提升打下了一定基础。
1985 年夏天,我请两天轮休回岳阳家里度假,同父母闲聊,二哥也在旁边。我说汩纺的群众文娱体育活动搞得好,最近又为老年人新建了门球场,父母认真听,二哥也点头称赞。
二哥是我们家的秀才,从小学到高中,都是班上的佼佼者,十五岁高中毕业就下放进了社办工厂,十六岁就在《湖南日报》、广州军区《华南民兵》杂志发表稿件,还参加过县、地区组织的通讯员培训。恢复高考后和很多青年一样,怀揣科技兴国、实业报国的理想报考了工科,是“禾田”里耽误了的秀才。
听了我的介绍,二哥知道我写作基础还可以,鼓励我说这是一篇较好的新闻通讯素材,明天回厂后赶紧现场采访,可以写成通讯。然后告诉我写通讯的几要素:时间、地点、经过、结果等等,还告诉我要注意时效性,可以投《岳阳晚报》或者是《体育周报》,不能一稿多投,并交代了一些投稿的细节。
我全都记在心里,点头了。
回到汩纺厂里,立马行动。傍晚,我向消防队请了两个小时外出事假,悄悄地一溜烟跑到门球场。
落日余晖是一幅壮美的图画,老年人正在津津有味地击打着门球,工作人员巡视服务,我鼓起勇气和他们搭讪,详细地咨询,得到了写新闻通讯的必备素材。晚上,熬到同寝室的同事都熟睡了,铺展纸笔,洋洋洒洒写了几百字,然后装进信封。初生牛犊不怕虎,加上我从小喜欢体育,选择了面向全国发行、发行量超百万份的省级周刊《体育周报》投稿,注明新闻投稿字样,投进了邮筒。
一连三天,每天我都要几次跑值班室看看,特别是《体育周报》,但好似泥牛入海,杳无音信。第四天傍晚,我正在寝室洗衣,值班员大声喊:“单日新,来啰。”我急忙赶到值班室,他指着新到的《体育周报》:“是你写的吗?”我快速地阅读了内容和署名,是一块经过了基因改造的“豆腐块”。羞涩而又喜悦的我浅浅地笑了,就像初为人父第一次见到了新生的婴儿。
两天后,厂宣传部宋光辉部长打来了电话,要我到宣传部去一趟。一进门,宋部长就笑眯眯地说:“不错不错,在省级周报发了通讯,以后要多写,多努力。”随后,叫办事员给了我四元钱宣传券,可以在宣传部兑换笔、纸、信封和本子。
半个月后,我收到了《体育周报》寄来的稿酬,三元多钱稿费领取通知单,大概是当时我三天的工资。
尘封四十年的往事,我不知道发黄的故纸还能否长出新芽?
哦!遥远的记忆,我的青涩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