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却了无聊感的生活,将是一场噩梦
作者: [美]安德烈亚斯·埃尔皮多鲁有一个叫爱德华·H.吉布森的美国杂耍演员曾在舞台上扮演一个“与死亡抗争”的角色,一天两次的演出,他一演就是19个月。被宣传为“人肉针垫”的吉布森在表演时,会让台下的一位观众把50至60枚大头针插入自己除腹腔及腹股沟外的身体部位。
有一次,吉布森不小心被热煤气炉烧伤,但他没有任何感觉。让他知晓自己被烧伤的,仅仅是烧伤处散发出的恶臭气味。他声称自己除了头疼,从未有过其他疼痛体验。
吉布森并不是普通人,然而他也不是超人。在很大程度上,他的这种感觉迟钝是先天的。这类疾病很少见,但并不是不为人知。先天性无痛症患者的生活并不平顺,且大多很不幸地十分短命。在医学文献中,许多这类患者在遭遇诸如撕裂伤、挫伤、骨折、烧伤等各种伤痛之时,没有任何感觉。对于疼痛的无感,让他们生活得粗心而疏忽。
疼痛并非人类所遭受的唯一不愉快的体验。无聊感是否亦然?它是否也是有用的呢?尽管会让我们感到不适与不悦,疼痛感还是颇有价值的。它不仅是一种可靠的信号机制,让我们知晓身体受到了伤害;它也“刺激”我们,让我们改变自己的行为,采取防御措施来保护自己。不妨想象一下一种没有无聊感存在的生活。乍一看,我们中的许多人会找到一种合心意甚至理想化的生活图景。但不妨再细细想一下,我们说的不是那种丧失了无聊场景的生活,类似吉布森这样的人“与疼痛无缘”,仅仅是因为他们感觉不到疼痛。然而,这种生活仍然充满危险与艰辛。类似地,某人的生活中体会不到无聊,他也会“与无聊无缘”。如果我们失却了无聊的能力,那么所有的场景——无论其有多么细碎、庸常——都不会让我们无聊。一遍又一遍地听着同一门课程如此,将看似无穷无尽的时间消磨在办公室中亦如此。然而,还是有一些场景“会”让我们感到无聊。

通常情况下,无聊感是某种感知错配的结果,是横亘在刺激需求与其有效性间的一道鸿沟。我们想要那些求而不得的事物。无聊感就是我们对于这些缺失的意识。在某些单调的行为中,我们之所以感到无聊,是因为我们想寻求更多我们能够发掘到的变化。在某些熟悉的场合下,我们之所以感到无聊,是因为我们渴望新奇的事物。在完成必须完成之任务的过程中,我们之所以感到无聊,是因为我们想做的,是一些与我们需要完成任务所不同的事情。如果说无聊感来源于未实现的欲望的话,那么为了消除这种无聊感,我们就必须满足这些欲望。换句话说,为了摆脱无聊感,我们需要寻求那些看上去与我们的愿望一致的行为。
我们不妨把无聊感视为一种内在的警报。当警报拉响时,它是在向我们传达一些信息,它标志着某种不尽如人意之情况的存在。无聊感给予我们的负面且有害的体验是在“刺激”着我们,甚至可以说,是在“迫使”着我们追求变数,看上去更加有意义、更加有趣的变数;正如同一阵强烈的疼痛告诉我们,不要把大头针插到身体上一样。
当感到无聊时,我们会发现,自己常常置身于某种茫然且陌生的情境中,也就是说,与我们的兴趣和预期相去甚远的情境。它对我们无甚意义,我们手足无措,我们心神不宁。我们的思维在漫游,我们在内心里盘算着不一样的目标。在一种无聊的状态下,时间似乎过得特别慢。无聊感让我们感到不快,我们想要逃离它的魔掌。当我们手头正在做的事情不能让我们眼前一亮的话,无聊感会促使我们去追寻那些不一样的目标。这被称为无聊感的“动机化身”。
如果说疼痛感常常预示着伤害的到来的话,那么无聊感则告诉我们,我们正在做的事情,与我们的预期规划并不相符。此外,如果疼痛感常常旨在刺激我们改变自己的行为以保护自己的话,那么同样地,无聊感则促使我们去寻找一些不一样的事物,一些不那么无聊的事物。它将我们从一个心理区间送往另一个心理区间。
因此,若是下回无聊感向你袭来的话,最好不要轻易忽视它,也别通过玩智能手机这种方式欲盖弥彰。无聊感也许是在试着告诉你一些事情。毕竟,你总是去忽略疼痛吗?你总是靠手机来对付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