鲨鱼屠夫

作者: 非洲的青山

在非洲莫桑比克海峡,有一个小岛国——科摩罗。科摩罗的主要领土是三座火山岛。外号“鲨鱼屠夫”的萨勒姆就住在大科摩罗岛的东岸,他是这里最会钓鲨鱼的人。

在绝大部分非洲沿海国家,捕捞鲨鱼是合法的。人们割下鱼鳍——我们常说的鱼翅——再把鲨鱼扔回海里。鲨鱼没有了鳍,就无法游动,只能沉到海底痛苦地死去。

我们从鱼翅摊主处得到了萨勒姆的电话号码。以买鱼货的名义,我们约到了他。

渔村相见

我和医疗队的朋友开车一个小时,来到了海边的一个小渔村。

海天一线,热浪滚滚。这里满地都是死鱼烂虾,小渔村只有二三十栋房屋,极为简陋。几个年轻的黑人渔夫坐在椰子树下的阴凉里聊天,他们的身旁有一口铁锅,正煮着一锅海鲜大杂烩,有虾有蟹,还有鱼头和蛤蜊。

但萨勒姆不在家,电话也不接。我向渔夫打听萨勒姆的去向。他们说萨勒姆出海了还没回来。

鲨鱼屠夫0

我跟这几个渔夫攀谈起来。聊天中我了解到,两三年前萨勒姆的大儿子在一次潜水时不幸被一条鲨鱼咬死。我想,也许这就是他成为“鲨鱼屠夫”的原因吧,目睹儿子惨状的他和鲨鱼结下了仇怨。

不久,一条小船靠岸了。一个看上去50多岁肤色黝黑、两鬓花白、肌肉结实的男人从船上跳下来,他就是萨勒姆。他一只手里拿着几片滴着血的鱼翅,另一只手里提着一条细长的鱼。

我走上前跟他握手打招呼,表明来意。此刻,我对萨勒姆与鲨鱼之间纠葛的好奇心,已经远远超过了劝他不要捕杀鲨鱼的初衷。

萨勒姆显得不善言辞。他简短地回答了我的一些问题后就不说话了。他脖子上戴着一条鲨鱼牙做成的项链,那是几十颗锯刀一般的牙齿,末端的一颗牙足有一枚硬币大。我指着项链问他。他也不回话,抬了一侧的肩膀,意思是让我跟着他走。

到了他家,我看到门口地上摆放着十几副鲨鱼颌骨,显然是他的战利品。有一副颌骨超级大,直径超过1米,非常瘆人。

我表示希望跟萨勒姆出海一次,见识一下他的捕鲨现场。他犹豫了一会儿,答应第二天出海时带上我。我花300美元买了他家里的一些干海马、鱼鳔和海参作为答谢。这笔生意应该让萨勒姆很开心。

出海捕鲨

第二天,我又来到萨勒姆所在的渔村,他已经准备好出海捕鱼了,同行的还有他的小儿子和雇来的两个帮工。

天气很好,海面风平浪静,捕鱼船很快就抵达了一座环形珊瑚礁附近。

萨勒姆从一个袋子里倒出了一堆鱼头,这是钓鲨鱼的诱饵,他将诱饵用渔钩钩好,扔进了海里。他们的渔线和渔钩也很简单,就是普通的麻绳和挂牛肉的钩子。

不一会儿,就有鱼咬钩,萨勒姆把鱼拖上船,这是一条不到一米长的小鲨鱼。他儿子一脚踩住鲨鱼头,一手抽出小刀,麻利地划破鲨鱼肚皮,迅速扯出暗红色的肝脏并切下,又把小鲨鱼扔回海里。这条小鲨鱼居然还能快速游动,一会儿就消失在我们的视野中。

一个小时后,又有一条鲨鱼上钩了。这条鲨鱼足有2米长,在水中挣扎得十分猛烈,船上的帮工用力将它拖到船边,鲨鱼露出青灰色的脊背。萨勒姆拿起一根短渔叉,用力一扎,正中鲨鱼的头顶,他又拿起另一根长渔叉,朝鲨鱼头部、背部和眼睛一顿猛戳。鲨鱼一命呜呼,被拖上了船。

他们在鲨鱼的头上压了一块大珊瑚石,以免鲨鱼没死透再次攻击人,然后立即将鱼鳍割下来,扔到篓子里。这是一条成年牛鲨(牛鲨学名公牛真鲨,也称公牛鲨或牛鲨),身体呈纺锤形,看起来体重超过70千克,弧形嘴巴又宽又短,嘴里长满了牙。我之前在坦桑尼亚的沿海和河流中见过这种鲨鱼。

萨勒姆和儿子把牛鲨的白肚皮剖开,三下五除二把鱼肝和鱼胃扯下来,用小刀在鲨鱼胃里翻来翻去。这是在干什么?萨勒姆的小儿子在上初中,会说一点儿英语,他回答我说,这种鲨鱼最喜欢攻击人类,有时候会咬掉冲浪人的手或胳膊,但又无法消化人手上戴的金戒指、金手链等饰品,所以在它们的胃里偶尔能发现金子。

萨勒姆又钓上来好几条鲨鱼,只有两条白边真鲨体长超过了1.5米,另外几条鲨鱼都很小。在船上吃完午饭后,我们准备打道回府。

杀子凶手

这时,一个帮工发现了什么,指着远处的海面对萨勒姆叽里咕噜说了一阵。萨勒姆连忙掉转船头,朝那边开过去。原来那是一只死海龟,它身体的一半被咬掉了。帮工准备跳下去,把海龟捞上来——龟壳是可以卖钱的。萨勒姆赶紧打手势阻止了他,也让所有人坐下来,他察觉到了水下的危险。

果然,一颗巨大的脑袋从深海处慢慢钻上来,探出了水面,咬住了坚硬的海龟壳,只听咔嚓一声,海龟壳像核桃一样被劈开。这个大家伙咬住死海龟,猛烈地左右摇摆,水花四溅,让人看不清到底是什么东西。片刻后,一个宽阔的脊背和三角形的背鳍露出了水面,身体侧面的条纹在阳光下清晰可见,接着露出水面的是更大的尾鳍,简直像一面风帆。

这是一条虎鲨,跟我们的捕鱼船差不多长,我看得目瞪口呆。

萨勒姆却十分镇定,他一猫腰,拿起那根短渔叉,握得紧紧的,拳头上青筋暴起,前胸和胳膊上的肌肉鼓得像刚出炉的面包一样。紧接着,他用最大的力气朝虎鲨投了过去。

只听哗啦一声,渔叉从虎鲨的脊背边划过,没有刺中。萨勒姆把渔叉拽上来,又对着虎鲨的后半身刺了下去。虎鲨受了惊,沉到了海面之下。

帮工启动发动机,围着海龟残骸缓慢游弋,等待虎鲨再次上浮。萨勒姆收回渔叉,站在船头,四下观望,那通红的眼睛和同归于尽的气势,让我想到了《白鲸》中的亚哈船长。

我听见萨勒姆的小儿子低着头,和一个帮工小声地交流着,显得很激动。我问他们:“抓住这条鲨鱼会很值钱吧?”

萨勒姆的小儿子说:“我哥哥就是被这条鲨鱼咬死的。”

“你怎么知道是这条鲨鱼?”

“它的头上有一个疤。”

萨勒姆的小儿子用手指着他爸爸,意思是那道疤就出自萨勒姆之手。

我们等了很久,那条虎鲨始终没有再露出水面。萨勒姆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其他人都不敢出声,一只雪白的海鸥居然落到了那根渔叉上。萨勒姆对帮工说了一句话,帮工就加大马力朝海岸驶去。

船到岸了。临别之前,我跟他说,如果你们杀死了那条虎鲨,一定要告诉我。他点点头。但直到今天,我也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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