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AI之巅拥有文明永恒

作者: 王清莹

仅是须臾变故,来路已成归途。

当人类推开AI时代的大门,广袤的世界以更加触手可得的方式进入我们的瞳孔。

在敦煌幽暗的洞窟深处,AI穿越时光,它用像素编织的流沙拂去壁画上的尘埃,让经典在数据洪流中苏醒。在药师掌心的琉璃盏中,AI让患病者重燃希望。我们恍然惊觉这机械绘制的慈悲,竟比人类多出三分精确的悲悯。

在数字时代,AI以超乎人类想象的创造力,成为21世纪最伟大的发明之一。

当脑机接口试验成功,人类千年不老的愿望向成功迈进。当AI读取文字指令,脑中奇思妙想的灵感在现实出现。在这看起来百利而无一害的科技发展中,我分明听见文明在时间洪流中发出碎裂的脆响。那些曾被称作神迹的造物——梵高笔下的星空漩涡,马尔克斯笔下永远消失的家族,李清照舴艋舟载不动的愁。它们正被拆解成可复制的片段,浸泡在AI数据网里等待批量生产。

在AI时代,我们到底失去了什么?

当流水线步骤不断被AI取代,我们失去了工作;当画师要在网络轰击中竭力证明是自己的创作,我们失去了信任。当大数据源源不断地推送最新的八卦消息,我们失去了思考。当人这一生所学到的知识不过是AI所掌握的千万分之一,我听到我们在呐喊。

“人类会被AI取代吗?”

没有人回答。

他们捂起自己的耳朵,在AI红利的时代里徜徉,他们享受几秒钟生成的论文,感慨AI是最好的虚拟产品。

“2050年,AI是否比人类更值得去爱?”

你大可以向AI提问量子力学和宇宙奥秘,探讨乔伊斯笔下最盛大的雪和法国街道下的梧桐叶。它完美,聪慧。

当AI可以在一秒钟生成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我们是否还愿意在深夜为爱人写一首笨拙的情诗?

而作为写作者,我看见AI生成的便利,却仍想保留作为创作者的初心。我们在创作里,献上我们的灿烂与高尚,笑颜与悲伤。我们在大众皆知里深挖事物的本质,洞悉现象的真知。我们也把视线投向数字茧房外的世界,去看那些没被看见的角落,去听那些仍沉默着的声音。

当AI精准狠辣地从词库里提取词藻,你磕磕绊绊地学会写字;当AI快速生成华丽的文案,你用漫长的岁月来沉淀自己的故事;当AI给予最佳回答,我们奋不顾身地让世界听到这一辈人的声音。

这是创造与创作的区别。

所以,当AI在三秒内生成百万篇小说时,我仍愿写下注定被遗忘的诗句。就像此刻窗外,树上的梧桐叶正以黄金的弧度坠落,这笨拙的重力轨迹,却比任何飞行算法更接近永恒。当我们脱离出AI编织的梦境,或许我们会发现:那些被AI修剪得整整齐齐的玫瑰园里,最动人的永远是墙角那株长歪了的野蔷薇——它用带刺的枝干勾住过路人的衣角,提醒我们疼痛才是活着的证明。

AI确实能快速拼凑出完整的故事,但它无法复现母亲摇篮曲里沙哑的爱意,它不懂泛黄纸质上的情书承载着多少青涩的回忆,它更不理解深秋扫墓时落在石碑上的那片梧桐叶,为何比所有的悼亡诗都更加沉重。

如果有一天AI真的能写出令全人类泪流满面的小说时,那泪水本身依然是人类存在的独有证明。就像望远镜延伸人类的认知边界,看见更加绚烂的星空,但其震撼人心的本质,源于人类对浩瀚宇宙的敬畏。

如果你无关悲欢与生死,如果你不曾走进世界大地,如果你的头顶不会生出白发,如果你的胳膊从未生过淤青,如果你不曾见过四季,如果你不曾感慨历史,如果你不曾走入人群,那你,又怎么会为文字落泪?

我们本就拥有世间风花雪月凝炼成的伏笔,所以在听到春天的那一缕风响时,我们会迸发着向世界探出头。

而从生命里迸发的文字,才能真正与时代形成跨时空的和鸣。

所以,当AI能够治愈一切疾病时,我仍愿倾听老中医把脉时指尖的震颤;当AI能够创作出令全人类落泪的交响乐时,我仍愿在雨夜聆听街头艺人走调的吉他;当AI杂糅起无数惊心动魄的文字,我仍愿相信擦肩而过的陌生人眼角里的泪光。

因为在这些不完美的瞬间,在这些被AI判定为误差的缝隙、文字的毛边里,藏着人类最珍贵的秘密。它裹挟着我们的脆弱,我们的疯狂,我们的不理性,我们的执着,还有我们的爱。这些无法被量化的存在,才是文明真正的底色。

(责任编辑:王雨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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