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得出的鱼缸,走不散的羁绊
作者: 小柔皮皮背着时光的壳,陪我走过春夏秋冬,它爬过的每道纹路都是我成长的年轮。
在许多人心里,乌龟是冷冰冰的爬行动物,可当皮皮用湿润的鼻尖轻蹭我的指尖时,我分明感觉到了一种“跨越物种”的温柔。
皮皮用22年的光阴在我生命里划出细密绵长的涟漪。2003年梅雨季的清晨,南京的空气里浮动着栀子花的潮气。我陪母亲在菜场挑拣茭白时,目光突然被塑料盆里奋力划水的生命攫住—一只掌心大的草龟正扒拉着盆沿,龟壳上青黄相间的纹路像水草般蜿蜒。卖鱼摊主漫不经心道:“小姑娘喜欢就给我15元拿走。”就此,我开启了与这位“缩头室友”的奇妙同居生活。
皮皮到我家的第一天晚上,就用行动证明自己绝非“等闲之辈”。它踩着搪瓷盆里几颗鹅卵石堆成的“小山”,用前爪扒着盆沿试图越狱,搪瓷与甲壳碰撞中奏出叮叮咚咚的“夜曲”。当父亲用筷子逗弄它时,这杯盖大的小东西猛地咬住筷子尖,哪怕悬在半空也不肯松口。
“这么皮实,干脆叫皮皮吧!”母亲笑着往搪瓷盆里投了一片菜叶,菜叶立即被皮皮当作盾牌顶在头上,它墨玉般的眼珠偷瞄着我们的反应。当我尝试用指尖轻触它的头顶,意外收获了一阵惬意的颤动—原来“冷血动物”也贪恋人类的体温。随着时光的流逝,某日父亲突然发现,曾能放进饭碗的小龟,如今拍打水面时已能激起更大的水花。
2010年,我们全家搬进新房,皮皮也有了自己的新家—父亲在朝南露台安置的100cm×50cm的玻璃缸。当春日暖阳透过水波映在皮皮墨绿色龟壳上,它竟学会了用前爪扒拉缸壁迎接晨光。母亲在露台晾晒衣物时,总能看见它伸长脖子张望的憨态,像极了家务监工。
2015年,我大学毕业,皮皮已长成需要双手才能捧住的“巨龟”。某个暴雨夜,它成功越狱爬进客厅,在瓷砖上留下蜿蜒水痕。这次意外让我们决定给它自由—从此客厅成了它的“王国”。
早上6点,窸窣的扒门声是皮皮的早餐铃,若我们装睡不理,它便会锲而不舍地用龟壳一次又一次地撞门;若我们起床打开房门,便可以看见它兴奋地跑来,给我们的后脚踝草叶拂过般的轻咬。午后,它常趴在父亲的拖鞋上打盹儿,电视播放的《动物世界》成了它的催眠曲。皮皮还有个本领“敲门通信术”—它想喝水时会用龟壳撞击卫生间门槛,吧嗒吧嗒的节奏活像摩斯密码。
某次偶然间给皮皮换水时,我突然意识到,我们对这个朝夕相伴的老友竟雌雄未辨。当我举着皮皮在阳光下端详时,它却突然扭头叼住我的一撮头发,墨绿色的眼睛里盛满恶作剧得逞的狡黠。或许性别早已不重要,我俩彼此20多年的羁绊,早已超越物种与性别的界限,这灵动的小生命本身就是时光赠予我家最温柔的谜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