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手的麻雀飞不飞(五首)
作者: 高架桥上一块纸板箱碎片,通常是不值当提的
身为工业废料或者城市垃圾(不可能点纸成金)
最寻常不过的结果,被轻松地捡拾、回收
若非少数个幸运儿,随波逐流是一贯的下场
在远离市区的高架桥后段上,我透过出租车
梯形脏腻的玻璃窗看到,一小片纸板箱碎片
均匀地在风中旋转,平躺,重新再激起
流动的物质,起初我以为是蝴蝶,但转念
远处火电场的烟囱御一股浓烟直冲霄汉
告知这非但不是昆虫的场所,更何况所谓
“对内在生命的期盼就是对外在生命的需要”
它的轻盈,匀质,堪比完美的悬浮也并非
常规的生命能够抵达——一种新的美学
这时我已从高架桥上下来,重新进入洼地
创造。夕光大作辉映一小块纸板箱的凋亡
仅仅一次不顺利的忽略,这时我已看不清
桥上运动的东西。何尝不是生命的奇迹
把硬币竖起来
“把硬币竖起来,有这么难吗”
把硬币竖起来,然后吹倒
不用一元的硬币也不用一分的,气力
单单凝神于一枚,下午一点在图书馆
捡拾到的,一角。一枚一角的硬币
极适合竖起来,直直地,竖在桌面
被从一层包了浆的木制桌面上反光
没有任何动静足以把它震倒
即使把这个硬币直勾勾地
竖起来的人,倏忽陷入眩晕
从小他就执迷此类游戏
特别是耽于,花一整天的时间
把一角硬币竖起来,然后吹倒
循环往复,重置难度,像是在调戏
竖起来的硬币,常常有人这样说他
“把硬币竖起来,有这么难吗”
橘 子
我怀疑剥过世上最美的橘子
外皮甘冽,肉瓣优柔
甚至橘子本身就像个装饰
在脱离树枝以后,像回到媾和
状态
橘皮的汁液涩、咸,两种冲撞的隐喻同时
榫入橘子的内心
盛大的甘苦被从橘子体内膜拜与掏出
或者干脆毫不客气地,吃掉它吧!就算
你已剥出了世上最美的橘子
没有更美
我怀疑它结成橘子晚于
被手剥出,然后装饰你的手
橘子和手,原本是两面圆镜
戏梦居伊·罗塞
——一个虚构诗人的唱白
我叫居伊·罗塞,我被
B,搬演出来时,我已
遇难。八月的阿卡普尔科
连木瓜都阴森可怖,如
弑子的鹳,我的原型。
稍后我失踪了,并且再也
没有出现。我被抽调了
可我,是什么?没人关注
当年的波尔多,光线丰沛
仅一个照面,我窥见了你
“要知道无法按捺形容词
也就无法毁掉,一个既有的
波尔多。”你的潜台词中
她,拎着五六种音程出现
“要媚一个波尔多而非
异托邦,就不应忤逆难度”
原型的鸟,它们一点都不美
“幸福,是翻译中溜走的部分”
无比艰难的危险,1940
地平线上,呕出了一团
新火焰。我,将我的笔名
正式定为:居伊·罗塞
指的鲜红、腥的,蚊子血
童年的旧书店倒闭;教堂
信号枪演讲。我并不意外
永葆艳羡,为诗人的基本功
我总不尝试挖透什么。大街上
护士在赌命,而标准,在长嗟。光
线分明弑了父。孤僻的我
在等工人们抽烟。垃圾车没日
没夜地发动,什么?我面面相觑
对一个停摆的,电灯泡,悄声细语
阿卡普尔科,我等到了
平飞的鹳,展翅徘徊过水面
我看到了我的原型嗖的一下飞出去
抿了一口,内脏。欲望分明少于心魔
他们前去跳水、调笑无政府主义
啮啃美的心血。而我,我跑进了语言
我在鹳肚子里反刍我最后一封信
“最完美的信使,理当存在想象中”
到手的麻雀飞不飞
到手的麻雀飞不飞
眼望着,广告牌,招标信息
独自毕生难过的邮件,可麻雀
麻雀不管这些。冬至前的某一天
跨幅巨大的冷空气袭击了数
榛子叶后面,麻雀的你。你回忆内心
盘算六个数,其中有四句
抽出来也成立
你吃惊地抛下麻雀这
一众赖以为生的小聪明。“船舶管理局
和百鸟之王都隶属对位。”这一仗
有块,旧牌照,导致艘货船在河漫滩
上,搁浅。但测不出我们的水位
“药物、咳必平、电工的
安徽口音;”麻雀请我们在伴奏
非必要请毋打开。“有人
想了好一会儿。他们从不南渡北归
也无须服膺,黍离之悲
你清唱一块压舱石,”“还是没有
形容词足够凶残能毁掉,按捺已久的
新江南。还是没有麻雀愿意
倒着飞,管他是酒神还是狐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