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季花语:岁月深处的温柔与疼痛
作者: 杨静黄昏,是忙碌一天的终章,却也是最安静的序曲。暮色如轻纱,缓缓笼罩天际,飞鸟轻灵地掠过河岸,曼妙的柳枝在风中摇曳,仿佛在为这静谧的时刻伴舞。
一只宠物狗,摇头摆尾,在碎石铺就的小路上撒欢儿,它的尾巴像是春天的画笔,随意地在空气中勾勒出灵动的线条。
白河风平浪静,偶尔有游船划过,荡起层层涟漪。那些涟漪像是时光的碎片,随着笑声消散在夕阳的嫣红里。春风十里,吹过大地,遍地杂花生树。春梅、玉兰、紫荆、海棠……它们开得花枝乱颤,蜜蜂闹,蝴蝶飞,虫子鸣,五彩缤纷的景象让人眼花缭乱。然而,在这万紫千红中,最夺人心魄的,依然是那一年四季常开的月季花。
是的,月季花开了。各色各样的花朵,在春风里尽情炫耀着自己高贵的容颜。那层层叠叠的花瓣,几乎看不到绿叶,大朵大朵地铺开,粉的、红的、白的、紫的……它们像是被春光点燃的火焰,膨胀、闪耀,滋滋润润,在阳光下绽放出耀眼的光芒。有人不相信那碗口大的花朵是真的,竟伸手去触摸、贴近花朵细嗅,然后惊讶地赞叹,无不为之倾倒。
那是怎样的一种美啊!盛大而悠远,华贵、雍容而又灵秀。侧耳倾听,花瓣里似乎藏着晨露的笑声,那声音错落有致,晶莹而纯净。记忆中,初次见到月季花时,我正处在情窦初开的年纪。在老宅子的阶前,有两丛带刺的植物,不知母亲从哪里移栽而来。堂屋大门两旁各有一棵,养得油光水滑,生机勃勃。那是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养花的人还很少,人们还在为吃喝发愁,基本无暇顾及这些花花草草的闲趣。然而,花开的时候却惊艳了整个院子。
第一次看到单调无趣的院子里,开出满丛拳头大的花朵,那红金丝绒般顺滑的花瓣,清芬四溢。我被美震慑了,呆呆地盯着花看,忘记了时间、光影、花香、微风……那种异样的感觉,美得让人患得患失,不忍离去,真想把这样的美永远留在身边。
那时候,我喜欢班上的一个男生。他有着一双深邃的眼睛,藏在一副宽边的黑色镜框里,给人一种神秘莫测的好感。他总是穿着一件整洁利落的白衬衫,与人交流时,时不时夹杂几句英文,帅气十足。男生如此优秀,自然免不了有女孩子怀春。
四月的清晨,红月季开得肆无忌惮,绿叶也完全舒展开来。昨夜的微雨洗去了花叶上的些许轻尘,站立花前,有植物的冷香入怀,湿润、温柔,裹挟着清新气息在周遭绕来绕去。大门外,鸟声婉转,邻家玩耍的孩童跑来跑去,笑声清亮且长,而眼前的花朵却姿态安静,格外惹人怜爱。
母亲已早早去了集市。我瞅瞅四下无人,背着外婆拿出剪刀,偷偷剪了几朵开得最娇艳的月季花。那一刻,我的心跳如擂鼓,手指微微颤抖,仿佛每一朵花都藏着我的心跳和羞涩。由于害怕被发现,手忙脚乱地,一不小心,被刺扎破了手指。鲜血瞬间渗出,滴在花瓣上,像是为这份秘密增添了一抹疼痛的印记。
我忍着疼,用一张报纸裹了一个小花束,又找出一条酒瓶上的红丝带,在根部挽了一个蝴蝶结。那一刻,我的心中充满了期待与忐忑,仿佛这束花就是我全部的勇气和希望。藏在书包里,那束花仿佛有了生命,一路上都在与我的心跳呼应。趁着教室没人,我偷偷放在了他座位的抽屉里。那一刻,我仿佛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它在耳边嗡嗡作响,像是春天的风,带着一丝甜蜜的不安。
多年以后,我才知道,月季的花语是“等待”——有希望的希望、幸福、期冀,是对未来的向往。当年的鲜血滴在报纸上,氤氲成一朵红月季的疼痛,随着岁月的流逝已经慢慢消散。于我而言,少不更事的等待,没有希望的希望,或许就是破茧成蝶所必须经受的劫难。世事不能尽如人意,一件事情的发生与结束,也许冥冥之中早已注定。
往事如风,当回忆如花朵般爬满藤蔓,眼前的花团锦簇,似生命中的某一个旧人,再次重逢。内心忽然滑入丝丝的伤感,微风一般乍起,又渐渐平息。恍惚间,就像火花点亮又熄灭。生命在此刻,才明白,纵然年华老去,年少时的热血,依旧在心口涌动。
只是,一番花信一番新,岁月更迭,那些年,那些事,终究成了再也回不去的光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