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壕南北草摇风
作者: 方纲本名鞠湘清,1943年出生。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散文诗学会顾问。曾在《人民日报》《民族文学》《诗刊》《草原》《星星·散文诗》《散文诗》等刊物发表作品;已出版《两季风》长诗《壮行西辽河》等多部诗集;长篇纪实散文《瞩目,地平线上的背影》获内蒙古自治区精神文明建设“五个一工程”奖。
哈民火塘
行走在饥肠,抑或冰雪封山的归途,最先想到的是火塘和守护火种的那个人。
史前的火种,对环壕,对聚落,都一样重要!
那个看守火种的男人沉默寡言,像天生的哑者,却绝顶聪明,他用石块敲击或摩擦出火星,点燃了篝火。
火烧火烤过的鱼肉,水煮的籽粒和野菜特别香,从来没有过的好吃。
火,多么神奇!
冬夜很黑很冷,寒星寥落而遥远。
狼群,蹲一个山坡上;野猪,蹲另一个山坡上。它们同时据山坡而张望烟火,各怀心事,谁也不肯说出来。
人们不能不崇拜火种。
灰熔怀抱的火种,早已经室息,再也不能生长火苗。
枫叶鲜艳而热烈,红透了环壕两边的秋天。我猜想,那就是守护火塘的人遗落的手语。
木架屋
你是远古的恐龙足迹化石——
如生。飞奔的脚印踏进大地,自尊地静止着原始的生动与深刻。
半在地下,半在地上,木架支撑的大地烟火。
一条壕沟环抱的木架屋,拒绝凶险和不安。
我听见了风声。如铺天盖地,朝着泥盖和土墙冲击。风的芒刺纷纷撞落,像飞蛾扑火一样疯狂。
土屋纹丝不动,木架纹丝不动。
谁在土屋的覆盖下唱过情歌?有欢笑,也有泪水。有温柔的缠绵,也有惨烈的格斗。
清晨,心情都不错。打开门窗,沙坨脊背依然举起太阳,天 地间都睁大了眼睛。
沉睡在地下,也不需要看花开花落,隐隐听见马蹄的慢板和车轮的急雷。
铃铛花被年年敲碎,又年年重新开放,没有音信。老牧民偶然“哎呀”一声,被惊醒!
环壕臂弯里一个聚落的木架房,以井井有条的方式提示,抱团取暖的温馨和安静。
千年马嘶
窖藏了蹄声和长啸,窖藏了你的肉身,还有一副贵重的鞍荒草若无其事的样子,好像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相干。
风卷传闻的片段,说天生的神骏,科尔沁草原养的精灵,从骨子里生出喜欢战场的气质。
站在老河汉,长嘘出浊气,畅饮清亮的长河落日,豪气如勇士痛饮誓师酒那样壮烈。“儿儿”地向家乡告别,让两岸的柳林久久震颤不已。
伴随将军出征。
西辽河在胸膛川流不息。
战鼓与响箭都不须惊乍。只有沙哑的低吼:啾!啾!才令它兴奋不已。
那是将军冲锋的号令,是将军沙场的翅膀。
将军战死沙场,战马绝食绝饮而,人们堆起义马家。
将军和战马,都是无愧西辽河的好孩子。
草地与沙地交迭换位,义马冢在沧桑里淹没,没有淹没的只有传闻。
黄沙生长鬃尾一样的荒芜。北风敲打每一寸干枯的骨节,草木未肯供出半句隐情。
古碑
千挑万选的石头,插在白山黑水间的泥土里,淹没岁月的荒芜。
草木疯长,年年秋后都毫无例外地溃败一地落叶。石头无可溃败,因为没有叶子。
刻在身体里的字符是开放的花朵,开了,就不再凋谢。
这块石头上的字很另类,不是谁的名字,而是一段神话传说,一个部族的史话。
字符,更加神奇而诡秘,令人不敢小。
世上不须争议的平等是死亡。
不管高贵者,还是卑贱者,到头来,都毫无例外地被岁月收割,一茬接一茬。
说是韭菜行,说是野草也行。
死去的人都明白,皮囊和骨殖都留不住。把名字刻在石头上,也算一种追求不朽的选择。
把有用的话刻在石头上,这是古人极聪明之处!
千年文字在石头上风化,就难以拔出手脚来。横竖撇捺点,每个笔画,都是写字人和写字时代的烙印。
原始的风骨与元气,不会因为沧桑而褪色,讲述的故事更不会褪色。
罕山岩画
在石头上说事,是原始人的浪漫和智慧。
不需要涂抹,不需要渲染。把色彩和明暗都提炼成线条,你和我是线条,草木和鸟兽都是线条,准确地表现。
脚印和炊烟早已被清空,只有信手涂鸦如丢在深山老林。
有人说,月黑头的夜里,听到了呼喊或鸣叫,声音很响亮还有人说,岩画能从石头上走下来,在山谷里游动。
月亮是细酌慢品的琉璃杯,酒空了,再斟满。
罕山,朔方铁石心肠的硬汉子,千年不醉。
拨开荒芜和荆棘,山南水北的岩画都会抱头相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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