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奴的诗

忏悔辞

少年时,青山满目

不想占山为王是错误的

秋天的额木特河水清澈

不去看自己的倒影是错误的

那一年,穿着街上流行的红裙子拒绝你的爱

是错误的

后来用剪断长发的形式与你恩断义绝

也是错误的

薄情寡义是错

一往情深还是错

错失你之后,余生

都用以忏悔

风湿症

白露那日,雨下不停

凉意入骨,再怎么暖也是缓不过来

笔直也疼,弯曲也疼

我一定欠债未还,记忆里的钙和铁

金银细软。时间就要收走

麦田和落叶,一部分金黄是收成

还有一部分金黄预示着又一场

全军覆没

飞鸟嘲笑这跛脚的守望者

秋风,原地不动或奔赴他乡

都是错。一个漫长的夏天

仍然没有到来的人,也许在繁花间迷了路

而我,寸步难行

这把骨头一直跟气候较劲,一直模仿

秋天的枝干;苹果挂得再久一点

葡萄的汁液再甜蜜一点

春天里谋划丰收的人

你,走得再快一点

迟到

抽身独行之时,已是九月

春天里说爱的人放弃了

等候,我的名字里有焚不完的香

却仍然做不成菩萨,仍然

后知后觉。总是在秋天才想起来挽留

樱花之初,青萍之末

还剩下成群的瓢虫,标点符号一般

滞留在洁白的文章上,我已来不及

剥开卷心菜一般层叠的秘密

在秋天,敞开心扉得有多难啊

撕开一片

碎一片

黄昏的哲学

备好灯火,就意味着你已经接受了黑暗

妥协,才是最好的对抗

灯芯从不企图熬尽那些罪恶的煤油

她怕逃脱了火焰,而天

迟迟不亮

那个年代,纳鞋底是件美事

不一定是临行密密缝,且可以

消磨黄昏,一锥子一锥子狠狠扎透

示爱

也平愤恨

以瀑布的方式

急促,心慌,不择路径,不躲避岩石

我一定是这样子,以瀑布的方式

出现在你面前

你是王维的桂树开在春山

忘了时间,鸟鸣也都消失于明枪暗箭

在我之前,这是无声的影像

我没有音量的参照物

我不喜欢洪钟沉闷

也不喜欢唢呐尖锐

我只能是我,琴瑟和鸣

你若怦然心动,我弹奏高山流水

你若听而不闻

我将归于忘川

碎花

见过那件衬衫的人,已失去了联系

她从那个箱底,转到这个箱底

被叫了几十年的碎花

仍然体肤完整,玫瑰是玫瑰

绣球是绣球,那些年以碎花之名的忧伤

陡然变轻。我们坐在河堤上

我们坐在山坡上

周遭寂静,只有我内心蝴蝶纷乱

我是先于一件的确凉衬衫老去的

用尽了衰败之词,泛黄,褶皱,脆弱,破碎

我们的爱情如此弱不禁风

吹弹即碎

誓言在浪花里飘起又落下

至今难辨真假

往苏曼殊故居

直线847米的距离,因为有了路

就变成1200米。

建筑工地上的喧嚣围剿着

历史遗留下来的宁静

宁静被缩小,再缩小

直至被消灭

要迈进高高的门槛

要绕过书声

要忽略蜜蜂的耳语

也不理会风入竹林

他年的红袍已经褪色

背靠老旧的门窗,我再也不像

一个新人

金桂一直开着

往事琐碎如她的花团

想起又忘记

我走得急切,却漫无目的

想抱一株类似弟弟的植物

榕树是嶙峋老者

鸭脚木还未站稳小小的身体

苏曼殊,侧卧在丛生的蕨类深处

我始终不敢确定

他的今生之名

我忘却了冬天

零星的雪花是怎样拼凑成

一场鹅毛大雪的?旷野的黑土地

是怎样瞬间变白的?

我忘却了冬天

在这北纬22度的沥溪路

亚热带冬季风正在吹落最后的紫荆

春天正在换装而已

像少女借白裙的褶皱憧憬

遥远的婚礼

我忘却了冬天

在这北纬22度的沥溪路

白鹭在桥下沉浸式觅食的方式

有巧妇无米的狼狈

唐诗中的一行上青天的同类

一定背叛了

错过丰收之时的稻谷

责编:郑小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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