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田原征伐秀吉的天下一统之战
作者: 梁倩薇 程煜昊本能寺之变后,秀吉以雷霆手段迅速平定乱局,通过军事威慑与政治运作的双重博弈,最终成为织田军团的实际掌控者,继承了信长未竟的统一大业。然而,北条家的掌权者氏政虽然表面臣服,但是凭借关东天险与『小田原城不落』的自信,屡次无视秀吉的要求。到了1590年,秀吉发动『小田原征伐』,战国时代经历多次围城战的小田原城再燃战火。


从东京出发搭乘新干线约30分钟至小田原站下车。一出车站,一座高约60米的白色建筑映入眼帘,它就是小田原城址公园的天守阁,也是北条氏康时代最高的天守阁之一。小田原城址公园如今已经成为日本热门的历史旅游景点,园内除了天守阁外,还有乡土文化馆、历史见闻馆等地可以参观。

小田原城曾是北条家一族所居住的城。战国时代曾有小田原城坚不可摧的说法。在北条氏康时代(1515—1571),北条氏为了对抗外敌修建了巨大的外墙,城池内设置了众多城门,面向相模湾形成一座天然堡垒。铜门是继常盘木门之后的小田原城第二大城门,在这里游客可以看到用蜡像重现的“小田原评定”的场景。在小田原之战中,面对丰田军的进攻,北条家是降是战?举行了两次讨论,被称为小田原评定。
在小田原城遗址公园的不远处,是石垣山一夜城历史公园。如今,这处遗址最大的看点是相对完好的丰臣军修建的石墙,采用了被称为“野面砌”的建筑方法建造而成,巨石堆叠在一起的景象令游人印象深刻。 公园山顶有一处观景台,从那里可以欣赏到相模湾的美景,还可俯瞰整个小田原城址公园,想象秀吉大军当年的气势。
秀吉的跃变
与绝大多数出身武士或贵族世家的大名不同,丰臣秀吉的崛起堪称日本战国时代最传奇的逆袭。1537年,他出生于尾张国一个贫苦农家,最初名为木下藤吉郎。因身材瘦小、相貌奇特,自幼便被戏称为“猴子”。为谋生计,少年时期的秀吉辗转于杂货店与寺庙之间,做着最卑微的杂役。适逢尾张国战乱频仍,年轻的秀吉毅然投身织田信长麾下,从最低微的草履取(提鞋侍从)做起。据传在一个风雪交加的冬夜,信长突然要外出,穿鞋时意外发现鞋子竟是温热的。秀吉连忙解释:“担心主公冻脚,小人一直将鞋子揣在怀中保暖。”信长被这份赤诚所打动,破格提拔他为将领,自此开启了秀吉征战沙场、建功立业的传奇人生。







尽管在战场上屡建奇功,但秀吉始终被织田家的谱代家臣们暗中轻视。“若要改变命运,必先改变这身泥土气。”年近而立的秀吉第一次萌生了改名的念头。秀吉巧妙地从织田家两大重臣丹羽长秀与柴田胜家的姓氏中各取一字,将木下藤吉郎改为羽柴秀吉。而真正让秀吉跻身织田家核心的,是一场惊心动魄的金崎殿后之战。1570年信长遭遇妹夫浅井长政的突然背叛,陷入朝仓、浅井联军的夹击之中。面对必死之局的断后任务,诸将皆默不作声。唯有秀吉挺身而出,率领麾下士卒死守,以巧妙的疑兵之计拖延敌军,最终全身而退,从此跻身织田家中枢。
即便本能寺之变后,秀吉手握重兵、权倾朝野,秀吉卑微的农民出身仍如影随形,成为他通往权力巅峰的最大障碍。为重塑门第,他精心编造了离奇身世,更迫使朝廷赐姓,将名字从羽柴秀吉更改为丰臣秀吉。但权力的镀金难以抹去根深蒂固的阶级偏见。盘踞关东的北条家便是如此,北条氏政私下嘲讽秀吉:“不过是个靠耍猴戏起家的暴发户。”当秀吉以关白身份(作为天皇的监护者代行天皇政务的一种职位)要求北条氏政父子前往京都时,氏政竟以小田原城正在修缮屋顶为由轻蔑回绝。
战略包围
面对北条氏政的屡次挑衅,秀吉展现了惊人的政治耐心。他不仅承诺保留北条家在关东的世袭领地,更以关东管领之位相诱。然而北条氏政表面恭顺,暗中却继续扩军备战,甚至在1589年公然践踏秀吉颁布的“总无事令”,悍然出兵夺取真田氏的名胡桃城。听闻此事的秀吉怒道:“鼠辈安敢戏弄天下!”随即动员全国大名,组成空前联军。他不仅要踏平小田原城,更要借此昭告天下,任何轻视自己的人,都将灰飞烟灭。
1590年2月,以家康为主力的军队从东海道向小田原进发,以上杉景胜、前田利家为中心的北陆势力从西北方向小田原进军,而在相模湾集结的是日本中国地区和四国的水军,并且秀吉派遣别动队攻击北条家在关东各地的支城。这支总兵力逾20万的“天下联军”,如同一张巨网,将北条氏领地层层围困。秀吉的战略意图极为明确,以绝对兵力封锁所有关隘,切断小田原城与外界的联系,迫使北条氏困守孤城。
20多万大军的粮食供应是一项艰巨的任务。北条氏政曾嘲笑秀吉:“关东群山险阻,运粮艰难,久战必溃!”然而,他低估了秀吉的谋略。秀吉早已让家康去购买了300只运粮船。这些粮食足以支撑军队长达200天。当北条家仍在倚仗关东战略要冲时,丰臣秀吉已通过战略物资流通体系和信息链,形成了具有压倒性优势的局面。面对秀吉的威压,北条氏苦心经营的关东阵地迅速瓦解。6月23日,主城小田原城外围据点八王子城、钵形城和忍城相继陷落,小田原城彻底沦为孤岛。




为了彻底监视城内的一举一动,6月26日一夜城(石桓山城)突然现身。城址选在了能够清晰望见小田原城的石桓山,石桓山城耗时80天最终完工,但施工悄然进行,对小田原城的守军来说仿佛一夜之间建成。远处山顶上的巨城赫然矗立在北条军士兵的视野之中,北条军的任何调动和部署都被一览无余。顿时北条军陷入了极度的恐慌之中,士气一落千丈,北条的家臣们也开始出现了动摇的迹象。

相较于北条氏政的忧心忡忡,秀吉却悠然在石垣山一夜城中宴饮歌舞,甚至邀请公卿与茶人观战。这种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姿态,既消磨守军斗志,又向天下宣示秀吉的胜利只是时间问题。尽管未发动总攻,秀吉仍以铁炮队日夜袭扰城墙,让城内的士兵身心俱疲。
走投无路
面对丰臣秀吉的联军压境,北条氏政仍执迷于最后的幻想。北条氏政与东北枭雄伊达政宗达成密约,北条军固守小田原城牵制秀吉主力,待伊达军从奥州南下,形成内外夹击之势。氏政深信,只要秀吉一死,那些表面臣服的关东大名必将群起反叛。然而历史给了北条氏政最残酷的嘲弄。当伊达政宗终于率军抵达小田原时,身着切腹用的白衣,匍匐在秀吉阵前为没有及时参加围城战请罪。这个戏剧性的场面,让原本期待援军的北条将士瞬间陷入绝望。
围城战进入第4个月,小田原城内已如人间地狱。秀吉的谋略从外部压迫转向内部渗透,北条氏百年统治的裂痕在此刻暴露无遗。秀吉命人散布流言:“氏政欲牺牲家臣保全家族!”同时,他不断向城内射入劝降书,承诺保全投降者领地。恐惧与猜疑如瘟疫般蔓延,北条家分崩离析,重臣间尔虞我诈,甚至出现士兵为争夺存粮互相残杀的惨剧。而秀吉则授意高僧日海入城劝说:“北条氏逆天而行,必遭神佛降罚!”更致命的是,北条氏世代供奉的箱根神社突然宣布“神谕归顺秀吉”。
尽管依然有将领死守城池,但北条家三代老臣松田宪秀的叛变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夜幕笼罩之际,松田宪秀密遣使者出城。这个曾为氏政挡过箭的六旬老将,因目睹嫡子饿死而彻底倒戈。他不仅献上城防图,更透露城中粮仓实际存粮仅余3万石。次日,秀吉将宪秀的密信抄写千份射入城内,北条军心瞬间瓦解。
最终氏政于7月1日开城投降,表示愿意以自己的切腹来换取家臣们的性命,素有“难攻不落”之称的小田原城陷落了。北条氏政切腹自尽,其子流放高野山为僧,北条在关东地区长达五代的统治也随之宣告终结。
虽然北条氏政用切腹换取了家臣活下去的机会,但城池被占领后,仍有北条氏的武士们为了维护武士的荣誉与尊严,选择了切腹自尽。这些武士们的身影成为小田原之战中最悲壮的一幕,其铠甲和刀剑还摆放在小田原城址公园内的展馆中,仿佛在诉说着当年的英勇与无畏。
关东新霸主
随着北条氏的覆灭,丰臣秀吉终于完成了日本的统一大业,成为名副其实的“天下人”。然而,在这表面的太平之下,唯有德川家康的存在让秀吉如芒在背。德川家康坐拥东海道五国,不仅保有完整的谱代家臣,更在“小牧长久手之战”中让秀吉尝到过败绩。
深思熟虑后,秀吉决定实施转封之策。他将家康从经营数十年的三河故地(今爱知县)迁往关东,表面上是将北条旧领地作为战功赏赐,实则暗藏深意。一方面使家康远离近畿权力中心,另一方面迫其耗费精力镇压北条遗臣。这个看似优厚的安排,实则是一着精妙的明升暗降之策。
然而历史的发展往往出人意料。德川家康在关东腹地的江户(今东京)筑起新城,将这片关东平原经营得有声有色,使这里成为日本最大的粮仓。当秀吉忙于朝鲜之役时,家康正在这片沃土上默默积蓄力量,静待天下大变之机——最终,正是这个被迫迁往关东的流放者,终结了混乱的战国世代,开启200多年稳定的江户幕府时期。
(本专题作者工作单位:广州工商学院)
(责编:南名俊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