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辑说 | 当下的中国青少年，究竟在如何使用互联网？

三联中读的听众大家好，我是《三联生活周刊》的编辑陈晓。2025年第21期的封面《当孩子拿起手机，我们担心什么？》，我们关注了“青少年和网络的关系”。

其实这个话题是《三联生活周刊》长期以来一直在关注的话题。在一种快速发展的智能时代，孩子和这种智能工具，比如手机、iPad等各种智能电子设备的关系也是越来越紧密，而且接触的年龄也越来越低。到底这种紧密的接触，会对他们的生活甚至头脑和身体的发育产生什么样的影响？这是我们一直在关注的。以前我们更多是以一些单篇报道，通过比较零碎的方式在关注，这一次我们希望用更集中的报道力量来给出我们的观察。

这两年我们也注意到，这个话题已经是一个世界性的话题了。比如我们刚刚开始做这个封面的时候，也就是2025年4月，美国的纽约州已经在全州范围内的公立学校实行在校期间的手机禁令。禁令要求，从幼儿园到十二年级的校园中，包括课堂、午餐、自习课在内的时段，不允许使用智能手机或者其他支持互联网的个人设备。这是继去年通过的限制未成年人沉迷社交媒体的法律后，纽约州再一次对学生的智能设备和互联网使用做出限制。截至2025年，美国已经有超过20个州的立法者提出限制手机使用的禁令。

去年我们还做过一个报道，当时澳大利亚联邦参议院也通过了一个类似的法案，要求科技平台必须采取措施，让全国16岁以下的人群都无法使用社交媒体，否则将面临最高约合人民币2亿多的巨额罚款。

其实早在2023年的时候，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发布的一项全球教育监测报告中，已经在呼吁各国对教育中的技术使用进行适当监管，而且提出一个比较明确的措施，就是要禁止世界各地中小学校使用智能手机。所以青少年和智能设备与互联网之间的关系，在全球范围内都是一个被关注的话题，并且已经进入政府措施和法律层面的讨论与实施。

因此我们也想反观我们国家，去了解现在青少年的智能设备使用情况，以及他们在互联网中的生存状态到底是什么样。所以我们这一期封面其实就是想要观察两个层面的问题：

第一，现在青少年在网上的生存状态是什么样，他们在怎么使用互联网，在互联网上到底有什么样的生活状态？

第二，我们希望从生理发展和心理发展的角度再来讨论，作为还并没有完全定型的未成年人，按一个国外的研究者的说法，他们在经历从玩耍为主的童年转变为以智能设备使用为主的童年，那么这种转变会对他们的生理发育造成什么影响？

我们想观察和理解这两个层面的问题，希望知道在这种短视频、电子游戏、网络社交媒体中成长的一代人，他们的认知能力、看待事物的眼光、交友方式、朋辈关系，还有他们对世界的理解，和我们之前相比会有多大的差别。

我们这一组文章大概分成了三个部分，探索了三种目前青少年在互联网中的身份，或者说比较主要的三种生存状态。

我同事刘畅采访了一群通过互联网获得学习资源的孩子，一些学习up主。这是一种青少年在网络上的新身份，他们不再作为传统教育体系里被喂养和教育的对象，而是要试着用他们的智慧与方法来做老师。而在这个过程中，这些学习up主又会通过网络形成自己的社群，吸引一批跟他们有类似兴趣，可能对知识有追求，也希望通过互联网来补充传统学校教育不足的人们。

能够成为学习up主并且能进入这种社群的人，他们是属于一群拥有自学能力的学生。他们会在视频网站上制作课程，然后和天南海北的同龄人组成自我管理的学习团体。通过这种自发的项目制学习，他们既当老师也当学生，用网络工具充分探索知识的边界。

在其中，我们能感受到互联网起到了一种知识平权的作用，可能它会削弱老师在传统教育里那种威权的形象，在采访中有一位做得比较成功的up主，有时候老师还会来跟他请教和交流。所以能够这样使用互联网资源的这批孩子，他们会比其他同龄人更早地获得的一种平权，更能从网络中感受到尊重或者平等，而这种位置的获得，又会重塑他们的内心世界。

比如记者采访的这些学习up主，很明显能感觉到他们比同龄人显得更成熟，在面对网络上的一些冲突时，情绪也更稳定，处理方式也更平和。我觉得这可能就是在知识学习之外，他们得到的一种新的成长。而且我们还观察到，通过这种学习知识而聚集起来的孩子，他们也在重塑一种新的朋辈关系。

除此之外，还有一位记者魏倩去完成的是关于社交媒体的采访。社交媒体是现在青少年使用最为广泛、停留时间最长的一种互联网产品。魏倩观察到，很多青少年会把在现实生活中对关系的渴望转移到互联网上，而他们在获得精神满足的同时，也会面临着一些难以控制或把握的困难。

社交媒体这种产品的一个基本逻辑，就是要利用算法，而算法可以抓取不同青少年的兴趣点，然后不断推送给他们。用这种方法，青少年确实可以从中获得非常大的精神满足，但同时也会有不自觉的沉溺的现象，我们把这个叫做“黏在社交网络里的青少年”。所以在这起报道中，另一个调查对象就是社交媒体的沉溺者或者说迷恋者，在当下使用网络的未成年人里，这也是非常普遍的一种身份状态。

另一位同事夏杰艺又在其中选择了一个更小众的群体“厕妹”，而它背后体现的亚文化，其实也很能反映我们现实生活的一些侧面。

我们在现实生活中有一些不允许表达的内容，我们把它称之为“不正确角落”，一些按传统的道德规范或者风序良俗，不允许表达的情感，比如说对美貌、财富、才华的嫉妒，甚至还有其他更小众的一些不符合传统社会规范的、情绪性的东西，但是在网络上，你可能都会找到小小的单间，这些小单间被称为“网络厕所”，里面会聚集着一些确实有这种情绪的青少年，他们可以在这里面表达他们的情绪，而不会被嘲笑。这是一个可以接纳这种情绪的地方，他们可以在这里抱团取暖。

但是这种阴暗的角落，又不是一个绝对温暖的团体，实际上很多怀抱着负面情绪来到这种阴暗角落的青少年，可能他们的内心对世界还是有蛮强的敌意。在没有任何规范或者监管的地方，当这种敌意一旦释放，又会变成对身处其中，更弱势的青少年的一种攻击。所以青少年在网上的社交生活是非常复杂的，每一种身份背后的生活状态，都可能是明暗交杂的。

青少年和互联网的关系，也是一个非常大的母题。我们这一期封面报道可能只完成了第一个层面的工作，我们做了一些调查，呈现出几种生活状态，但后面我们还会有后续的讨论，再形成关于这个母题的一些新的封面报道，到时候再和各位读者沟通交流，谢谢大家。点击上图购买本期纸刊

———编辑/一丁剪辑/译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