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种子就会发芽

作者: 许佳荣

霜降一过,秋播秋种“双抢”时刻就到了。这时,我总会想起1985年冒雨种麦时的情景。

刚收割脱粒完十亩水稻,稻谷进仓心不慌,全家人终于松了口气。外面的星空漆黑一片,雨淅淅沥沥地下个不歇,前期收稻时欠下的睡眠有了弥补的机会。

睡了一天一夜后,雨依旧没停,看不到一丝转晴的迹象。这让与土地打了一辈子交道的岳父母心急如焚。

季节不饶人,秋不种,就会春无望、夏无收!眼下,田地里好似一片片沼泽,种麦指望拖拉机翻地、盖种机盖种已无可能,人工种麦是唯一选择。没多久,组里干部登门动员,与岳父的想法不谋而合。很快,大锹、铁耙、铁铲等农具派上了用场。经过两天的休养生息,我的身体机能已适应各种农活儿的需要。我头戴篾斗篷,身上扎着塑料薄膜布赤脚冲进雨帘里,拉好塑料绳子量好一畦畦麦田的间距后,开始挖。岳父用篾制的淘箩装上小麦种子,小心翼翼地把麦种撒在这片田地里。我将挖出的方垡往两边的田里摆放,岳母和小妹赤着脚挥动铁耙破碎拉平遮盖住麦种,土块既不能厚也不能薄,厚了小麦种出不来,薄了雨水把小麦种冲刷出来生不了根。

挖熵需要的是细心和灵巧,既快且直,还要兼顾泥土的均匀。要是风和日丽的晴天,挖熵是惬意不过的事儿,望着如同镶嵌在原野里纵横交错的墒沟,成就感让每个劳作者体味喜悦和快乐。然而,绵延不断的秋雨寒冷且无情,让人施展不开手脚,尼龙绳被秋风刮乱了身形,挖出的墒沟如同蜿蜒的蚯蚓爬行弯弯曲曲,不堪入目。

雨中作业效率低下,墒沟里的泥块已被雨水浸泡得了无筋骨,挖上来的土与河泥无异,既不成块也不成筏,稀松软散。岳母只得用铁耙筑翻稻田里的板土,破垡后作为麦种生根发芽的栖息地,工作量剧增。大家怀着对土地的虔诚,默默无闻地劳动着。头顶的篾制斗蓬湿透了,滴下的雨水往两眼里流淌,不时地用潮湿的手臂去擦拭掉眼眶四周的水流才能辨别前面的方向;身上的塑料布因大幅度运动被弄得前后颠倒,身上没有一处是干的,一旦停下活计便会冻得全身瑟瑟发抖。早上出门早,没来得及带上换身衣服,只好拼命地使劲散发热量驱散秋雨的寒冷。

好不容易熬到了吃饭时间,一家人连忙到爷爷居住的田头农舍避雨。爷爷见我们湿漉漉的,如落汤鸡一般,连忙烧开了土灶,锅膛里的熊熊烈火烘烤得我们周身暖乎乎的。吃了饱饭、喝了热茶,稍微歇了一袋烟的工夫,又继续冒雨挖、翻土。

就这样,在秋风苦雨中坚持了六天,十亩小麦田终于挖好了,盖上了土,沟渠畅通,积水全无。第七天,雨停风息。第八天,麦苗吐蕊从黑土地里冒出嫩绿。岳父母脸上也露出了难得的笑容。岳父开心地说:“小麦是顽强的,只要有土壤,就能够生长!”

晚上,一家人终于围坐一桌吃上了热气腾腾的晚饭。饭毕,岳母笑着对我说:“佳荣,你才二十多岁,就如同刚种下的麦种一样,成长的路长着呢,种田不是你生存的土壤!虽说家里需要劳力,但你不是种地的料,决不能误了你的前程。我知道你爱读书,听村里人说,你喜欢写东西,只要勤奋一定会有收获!”不识字的她,说出这番哲理深刻的话来,既让我意外,也令我感动。

我是一粒种子,只要有肥沃的土壤,一定能够结出丰收的果实。岳父母的支持,成为我改变命运的不竭动力!我自信满满!

秋播结束,我没有外出找工作,而是利用农闲时间,学写新闻报道和小说散文。白天采访收集村庄里发生的新鲜事,晚上挑灯夜战写稿眷稿。一段时间下来,一篇篇通讯文稿、小故事和文学作品刊发在县报《楚水》油墨飘香的副刊上,又化作电台播音员甜美悦耳的声音中。半年时间里,我创作的作品被县级新闻单位登用十五篇,其中两篇在省电台播发。

历经冬雪的煎熬、春风的洗礼,夏季来临,我家雨中播下的十亩地小麦呈现出丰收的姿态,迎接开镰。我这粒麦种也找到了适合自己生长的土壤,同样获得了丰收,成为县报社驻区里的一名特约记者,从此走出乡村、走出田野,开启自己全新的人生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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