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越都市圈

近日，“2025粤港澳大湾区低空经济华强北峰会暨粤港澳大湾区低空经济无人机协会成立大会”在深圳举行。粤港澳大湾区汇聚了大湾区“9+2”城市群资源以及全国低空产业链的领军企业、科研机构及顶尖人才。这里不仅是无人机产业高地，从2024年2月峰飞盛世龙完成全球首条eVTOL跨城跨湾航线（深圳-珠海）的首次演示飞行至今，珠三角地区又在全国范围内最先打通了从eVTOL生产制造、基础设施搭建、航线规划、空域协调到空中交通数字化监管的全链路。

在长三角，从上海到浙江舟山的嵊泗列岛，前不久多了一条低空文旅航线，给“五一”期间的游客带来了新鲜体验。今年3月，两架直升机从上海虹桥商务区腾空而起，一南一北划过嘉兴、苏州上空，标志着长三角首条跨省低空载客航线网络化运行正式启航。上海正联合长三角城市建设全国首批低空省际通航城市，建成全国低空经济产业综合示范引领区。

京津冀签署《低空经济产业发展战略合作协议》，成立京津冀低空经济产业联盟，探索大兴机场与雄安新区的低空客运航线；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开通低空物流航线、低空短途运输“组合航线”……

空中交通加速要素流动，低空物流网连接制造、仓储、消费节点，通信导航等信息设施提升都市圈的运行效率和应急能力，发展低空经济对都市圈、城市群高质量发展具有多维度意义。

“发展低空经济要有整体思维，要着眼于一个都市圈、一个城市群或更大范围来加强布局。要结合特定地区的人口分布、城市形态、城乡功能分区、产业结构的具体特点，因地制宜推进统筹规划，加强资源的合理调配，推动构建一个高效的低空经济生态系统。”中国民航大学交通科学与工程学院教授、低空经济与低空交通研究中心主任覃睿说。

扩大“半径”

3月，四川沃飞长空科技发展有限公司与四川航空集团旗下通航投资公司签约，双方将推进“民航+低空出行”城市接驳场景的落地，同时在eVTOL试飞测试、飞机维修等领域展开深度合作。这是国内eVTOL主机企业与民航航司的首次携手合作。据悉，双方将以eVTOL作为支线运输工具，衔接民航航班与城市内部、景区之间的点对点交通，合作打造国家级eVTOL应用标杆场景。

沃飞长空首席市场官费岚表示：“从成都高新区天府五街的欧洲中心出发，到双流机场的距离为12公里，开车要30分钟以上，未来打‘飞的’，仅需3分钟即可到达双流机场，费用大约是专车的2-3倍。”

据摩根士丹利研究，全球每年因交通拥堵损失的经济价值超3000亿美元。低空出行（如eVTOL、空中出租车等）突破传统地面交通的限制，让交通从“二维平面拥堵”迈向“三维立体流动”，有望为都市圈通勤模式带来颠覆性变革。

“低空飞行器无需绕行道路网络，直接连接起降点（如楼顶停机坪、交通枢纽），减少换乘等待和迂回路线。通勤效率从‘小时级’跨越到‘分钟级’。有了低空出行的选择，更多人可以在房价较低的远郊或卫星城居住，同时保持与核心城区的高效通勤，缓解‘睡城’潮汐交通压力。”天津大学低空规划与应用场景研究中心副主任沈力告诉《瞭望东方周刊》：“比如我在北京工作，而家在天津。虽然京津城际铁路发达，但从我从工作地回到家也要三小时。如果开通低空交通，飞过去只要半小时，即便价格比地面交通贵一些，但下了班可以快点到家，我想不少人都会愿意选择。”

低空交通可突破地理屏障（如山脉、河流），推动卫星城与核心城市深度融合，形成“1小时低空交通圈”，助力区域经济一体化。从更深层次看，发展低空新基建，其意义不仅在于提升交通效率，更在于打破传统城市发展边界，打造新增长极。

“低空交通改变人们的出行半径，这种影响是系统性的。比如，发展低空新基建，可以重新定义一座城市不同区域房子的价值。北京望京和东坝，目前核心区望京的房价高于外围区东坝的房价，但如果两地修建了低空起降场，原来地面交通拥堵时近1小时才能到达，现在空中交通只要10分钟，那二地房价会有所平衡，产生对抗性博弈。” 沈力说。

偏远地区通过eVTOL接入都市圈核心资源，还能有助于实现公共服务均等化，缩小城乡服务差距。例如，广州从化区居民乘坐eVTOL，15分钟就能直达珠江新城就医、就学。

当低空交通与高铁、地铁广泛形成“空铁联运”模式时，立体交通所产生的影响将延伸至都市圈之外更广阔的范围。

“圈”内协同

作为中国经济发展最为活跃、创新能力最强的区域之一，长三角地区在低空经济领域的应用场景不断拓宽，各城市之间的低空“互动”“联动”越来越频繁。

2025年1月，在江苏南京和安徽滁州两市交通运输局共同推动下，经南京市低空飞行服务中心申报，南京都市圈首批2处低空应用场景协同空域获批，这是长三角地区首次实现跨市空域协同管理。

此前在2024年11月，南京市交通运输局组织开展了《南京市城市场景的城市空中交通航线网络近期规划》（以下简称《规划》）的研究工作。南京方面提出，将以长江为主轴、划设多条跨江低空骨干航路，联系都市圈的低空骨干航路，共同支撑低空飞行需求。该次低空航线网络规划研究，根据低空企业和用户飞行需求进行空域和航线的整合及划设，最终划设出空域35个片区、航线118条。

2024年11月底，南京市交通集团顺利完成了南京都市圈低空短途接驳航线的验证飞行，验证飞行包含两段航线：溧阳至禄口、禄口至扬州。数据显示，溧阳市90%以上的航空出行旅客选择禄口机场，通常需乘车1个多小时（98公里），而验证飞行仅需23分钟即可到达禄口机场临时起降点，乘坐接驳车到航站楼仅2-3分钟，节省1半以上时间。扬州市75%以上的航空出行旅客选择禄口机场，常规乘车需1小时40分钟（126公里），验证飞行则仅需37分钟，节省约1小时。低空飞行大幅缩短两城市高端出行需求时间，拓展打造都市圈特色场景，助力南京都市圈人员、物资和信息的高效流动、有机联动。

《规划》是江苏省内首次从公共航路和场景航线两个维度开展的低空航线网络专项研究成果，对南京市以及都市圈城市间持续提升低空飞行效率，优化资源配置，推动低空经济的持续健康发展具有重要意义。

粤港澳大湾区城市可探索通过“制度破壁+ 技术穿透+ 场景闭环”的创新模式，构建起独具特色的低空经济生态体系。

除了航路，南京交通运输局也在同步推进低空空域分类划设和低空基础设施布局规划研究。据悉，当地以120米和300米以下为重点，划设一批用于物流配送、文旅观光、休闲运动、试飞培训等重点场景的低空空域，并按照“大型起降枢纽+中型起降场+小微起降点”分层布局一批低空起降基础设施。

信息基础设施方面，南京禄口国际机场部署了中国移动5G-A通感设备，在低空安防场景应用上取得突破；长江南京段布设了无人机机库，“水陆空天”一体化智慧网络初步形成；紫金山实验室的6G无蜂窝通信技术已成功应用于物流航线。

滁州是南京都市圈成员，1月获批的空域位于滁州市来安县汊河镇和张山镇范围内的面积50多平方公里上空，获批空域后续将纳入南京市低空飞行服务中心统一服务管理范畴。目前，南京市累计获批空域112个、航线174条，滁州-南京跨市协同空域成功落地，标志着南京都市圈低空资源共享和协同管理取得实质性进展。

湾区探索

目光转向粤港澳大湾区，作为中国开放程度最高、经济活力最强的区域之一，其低空基础设施建设在政策创新、产业协同、跨境融合和技术应用等方面都有一系列成功实践，有望对全国低空经济发展形成示范效应。

2024年6月，广东省低空经济产业发展有限公司成立。该公司党支部书记、执行董事林育钿告诉《瞭望东方周刊》：“公司定位为低空公共基础设施建设运营商、低空经济产业生态运营服务商、低空示范应用场景开拓者及低空飞行安全保障的重要参与方。目前，广东省低空经济发展还存在一些需要解决的问题，比如空域供给和应用需求的矛盾、地区之间发展不平衡等。成立这个公司，就是要在低空新基建前期，适度超前投资建设通导监设备和起降点，保障安全飞行的基本需求。”

“在大湾区的都市圈内，对于低空基础设施建设，每个城市的实际情况和应用需求并不相同。作为省级平台，我们的责任就是因地制宜，统筹规划和协调各地的投资建设。”林育钿说，“类似早期的国道和省道建设，我们要确保每个城市之间的出入口，省内和省外之间的出入口能够对接。通过这一轮低空新基建，我们做好顶层设计和规划引领，等到未来建成空中高速公路，低空基础设施的商业化运营就能发展起来了。”

香港中华总商会会长蔡冠深表示：“低空经济在内地发展得不错，我们一定要跟内地尤其是一河之隔的深圳合作，大力发展跨境低空经济，加快人流、物流等要素跨境流通。”

传统通航上，广东省一直有通香港、澳门的航线，但现在还是传统模式，只能从一个口岸飞到另外一个口岸。林育钿表示：“低空通勤，对机场飞到机场的需求其实不大，大家更愿意飞到市中心。目前我们在港澳积极探索‘先物后人’的模式，把低空物流的路径先走通。当然，大湾区不仅有高价值物品的运送需求，还有高端商务出行需求，因此我们也在努力探索载人方面的体制。”

观澜湖集团主席兼行政总裁朱鼎健认为，粤港澳大湾区拥有产业、政策、科研等多种优势，深港两地人流物流往来频密，在城市应急救援、文化旅游、技术研发和产业链互补等方面有很多需求交集的空间。他提出，以低空经济文旅品牌作为突破口，深港可联手打造“空中看深港，一半青山一半湾”的特色文旅线路，逐步推动大湾区其他城市参与，实现从“天空之城”到“天空之湾”的转变。

当下，在低空应用场景创新方面，粤港澳大湾区已经开始探索空中交通走廊、空中通勤、摆渡、联程接驳、跨境飞行等丰富的低空新业态，与之相匹配的基础设施也在持续升级中。

业内人士认为，粤港澳大湾区城市可探索通过“制度破壁+技术穿透+场景闭环”的创新模式，构建起独具特色的低空经济生态体系。其特色不仅在于硬件建设，更在于整合跨境资源，此种系统性创新，将为全球高密度城市群发展低空经济提供极具价值的“中国方案”。

（作者系《瞭望东方周刊》低空经济工作室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