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进另一场雨水 [组诗]
作者： 冯冯在东平湖
岸边的马莲草倒向湖心
它们呈灰白色，毛茸茸的尖刺挺立
在秋阳照射下发出坚韧的冷光
从跨湖的秀水桥远眺
收割后的苞米地空寂无声
真实得如同黑夜变成白昼
挂在枝杈上那截烧焦的木头槽内
撒播着苞米粒，面包屑
细绳垂挂储满水的圆筒罐
那是给流浪鸟准备的粮食和水
这片水域和我一同出生
现在我聆听着湖水越来越衰老的心跳
长在湖岸边的马莲草呈灰白色
秋光下，我不得不承认
它是我另一个永恒的精神母亲
雨 歌
隔壁老人心梗过世了
卡拉哈里沙漠的动物们，找水喝
黄昏在四分钟前还停留在晚照中
博茨瓦纳的雨水降临荒漠盆地，只持续几分钟
老人的家人说，AED若能早送来，也许能救活他
雨水像马不停蹄的医生，医生在，动物们活了
叮嘱女儿，那一天超过十分钟就不要救了
就像电视里的红嘴奎利亚雀
一场终老雨水过后，飞进另一场雨水
娃 娃
月亮，孤独的牧羊人，哄睡它的羊群，它的
羊那么白，那么多
受伤的玉兔，嗅着黑荆树的枝丫，到另一棵
风张开黑色的羽翼掠过。那些悬垂的树叶在
河流里波动
河流是大地暴起的青筋
浪花像起伏的驼峰涌向岸边
枝条昂扬，月亮上有表针在走
月亮，小女孩儿的娃娃，被她妈妈扔树上了
它挂在那儿，每晚都能听见她的哭泣
长发悲歌
战车在焚烧，将士折弓，断枪
情人大利拉屈服于恶，指使那些夜晚舞蹈的
非利士幽灵，剔除参孙①头上的七条发绺
太阳照耀着格陵兰岛河岸
河岸堤草青青，麝牛陷在河沟里
几只北极狼轮番撕扯它，毛发一绺绺散落
父亲化疗后，头发一绺绺掉光
他想抚摸我的脸颊
伸过来的手终成了挥别
注：①参孙，《圣经》中的人物，因神赐其满头长发而力大无比，发去而力无。
乌鸦辞
它们立在树枝之颠
扑翅，俯视大地上的腐物
北风的火焰在盛开
燃烧叶子，枯败的黑乌鸦、白乌鸦落满地
它们挖啄过那么多大地催生的果实
我们继承祖辈的遗产
先人早已腐化成泥
我们和叶子一起腐烂
连同那些黑的乌鸦，白的乌鸦
大地吞噬了这些
雪就要来
雪就要来
它要压制春水的萌芽
谁使劲摇动太阳的风车
不小心
把这个发光发热车轮的
碎片，弄掉下来
忽然下雪了
天气还那么晴朗
一片一片
谁无意打碎太阳的陶罐
撒下纷扬，灰、白的骨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