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共产党发展新态势

【关键词】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共产党  世界社会主义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  百年未有之大变局

评判和观察当今世界社会主义状况的标准有很多，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共产党的状况如何，是一个重要方面。当前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加速演进，世界之变、时代之变、历史之变正以前所未有的方式展开。百年变局下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共产党的总体力量和发展态势如何？他们的话语体系和实践探索呈现哪些新变化和新特点？他们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态度如何？这些无疑都需要深入、系统研究。对当前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共产党新态势的研究是研判当代世界社会主义发展状况的重要依据之一，也是深刻理解习近平总书记关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成为“21世纪科学社会主义发展的旗帜”和“振兴世界社会主义的中流砥柱”重要判断的必然要求。

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共产党的新变化

20世纪90年代初，受苏联解体、东欧剧变的严重影响，许多国外共产党组织遭到巨大冲击，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社会主义运动也陷入低潮。当前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加速演进，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共产党面临许多新的历史条件，进行了许多适应性调整和变革，从整体上形成了一些新的发展情况和发展态势。

第一，奋力摆脱组织上“势单”“力薄”之困，部分共产党组织力量有新发展。进入21世纪以来，特别2008年后，资本主义因深陷金融危机、环境危机、疫情危机、安全危机等而被送上审判席，各种社会抗议运动声势高涨。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共产党抓住历史契机，加强党的建设，开启了新一轮组织“突围”行动。其中，有不少共产党表现抢眼，壮大了政党力量，扩大了政治和社会影响力，主要体现在以下三个方面。

其一，部分共产党稳住了阵脚，党员人数有所增加。例如，2007年，比利时工人党的党员人数为2885，2014年达到8000，2023年达到2.6万，十多年时间党员人数增加近10倍。2011年，美国共产党党员人数只有不到2000，2018年达到约5000，2023年达到约1.5万。英国共产党也实现了平稳发展，2018、2019、2022、2023年党员人数分别为915、1011、1200和1308。希腊共产党、加拿大共产党等也实现了党员人数的增长。

其二，部分共产党在国内选举中有所突破。2021年，奥地利共产党在格拉茨市以28.84%的得票率击败执政20多年的人民党，共产党员埃尔克·卡尔当选市长。2023年4月23日，奥地利共产党参加萨尔茨堡市议会选举，赢得1945年以来该市议会的首个席位。同年6月25日，希腊共产党在议会选举中获得21个席位，比2019年增加6个席位。2024年6月9日，比利时工人党在联邦众议院选举中，获得的席位数由12个增加至15个；在地方议会选举中，在弗拉芒、布鲁塞尔和瓦隆地区分别获得9个、16个和8个席位。由此该党在全国联邦和地区一级总共拥有65个席位，成为比利时第四大党。

其三，新成立了一批寻求激进社会变革的共产党。百年变局下资本主义危机集中爆发，要求社会变革的呼声此起彼伏，一些追求激进社会变革的共产党宣告成立。2019年6月28日，澳大利亚共产党成立，希望“在澳大利亚社会主义运动中开辟一条新道路”。同年11月21—22日，新西兰新共产党一大在惠灵顿召开，标志着自1993年新西兰共产党解散后，共产党在新西兰再次成立。2024年6月21—23日，德国的一个共产党组织召开党的一大，宣布成立共产党（Kommunistische Partei，KP）。同年6月21日，美国的共产党（American Communist Party，ACP）宣告成立，并于10月12日在芝加哥召开党的一大。2023年底以来，一批带有“革命共产党人党”名称的托派性质的共产党在法国、英国、德国、西班牙、奥地利、意大利、爱尔兰、瑞士、瑞典、丹麦、美国、加拿大等国召开成立大会，随后举行街头游行造势活动，并利用网络媒体平台进行宣传，引起较大关注。

当然，从组织力量来看，一些政党并没能成功实现组织“突围”，部分政党党员人数不增反降。例如，法国、西班牙、葡萄牙、德国、捷克、意大利等国共产党党员人数均出现不同程度的下降趋势。其中，日本共产党作为发达资本主义国家中最大的共产党，2014年党员人数约30.5万，2024年则下降到25万。法国共产党党员人数从2011年的7万下降到2016年的5.7万，而2023年则进一步下降到4.2万。西班牙共产党人数从2015年的1万下降到2022年的7000。葡萄牙共产党人数从1994年的8万下降到2020年的5万，而2024年则进一步下降到4.8万。在政治影响力上，几个历史上有影响力的共产党在国内大选中也没有取得好成绩。例如，2022年1月30日，葡萄牙举行议会选举，葡萄牙共产党与绿党联盟，在230个议席中仅获得6个，得票率为4.4%，创下21世纪以来的最差成绩。同年9月25日意大利大选中，3个主要共产主义政党——意大利重建共产党、共产党（意大利）、意大利共产党也以不同方式参加选举，最终均未能斩获席位，所在选举联盟得票率也都不到2%。

第二，积极推进马克思主义本土化时代化，加强党的理论创新和适应性变革。许多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共产党根据时代发展要求，不断推进马克思主义本土化时代化，加强党的理论创新和适应性变革，在环境保护、数字技术、身份政治等议题上都有新的理论探索。

长期以来，政治经济是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共产党关注的中心问题。随着全球生态环境恶化，“既需要革新政治纲领——超越经济主义，回答并响应新的生态诉求，又要改变政治行动方式——加强与绿色力量的联合，扩展反资本主义联盟”。[1]许多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共产党与时俱进地把环境保护列为奋斗目标和政治议程中的优先事项。美国共产党提出“人与地球高于利润”的响亮口号。法国共产党提出“生态共产主义”，甚至重新设计党旗，加入了绿叶元素。意大利重建共产党则明确把生态社会主义作为指导理论之一。在党的纲领文件与理论研讨、国际交流、选举联盟和社会斗争等中把环境保护作为重要内容，这一变化不仅创新了党在生态环境问题上的理论成果，也在群众中塑造了与时俱进的形象。

以智能化技术引领的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方兴未艾，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共产党加强对数字资本主义的研究，对数智时代资本主义的新变化、资本主义新型剥削方式的特征、争取社会主义斗争的条件与形式等进行了广泛探讨，为马克思主义提供时代化注脚。例如，葡萄牙共产党二十一大通过的政治决议指出了数字技术发展的实质：与“数字民主”和“自由获取知识和信息”的论调背道而驰的是，跨国通信公司拥有的全球网络技术如今已成为帝国主义意识形态主要攻击手段之一。通过对数字科技私有化，帝国主义正致力于加强对信息与传播技术的支配和操纵。芬兰共产党在党纲中表示，资本大国和垄断集团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和特权，利用了信息霸权、技术垄断来腐化和瓦解劳工运动。

身份政治如今成为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共产党绕不开的一个斗争场域，对党的发展产生了深远影响。许多共产党把反对种族歧视、性别歧视等一切形式歧视的斗争视为阶级斗争的一部分。在话语逻辑上，传统的工人阶级话语已经拓展到了受压迫和受歧视的更加多元的身份主体上。这究竟是对传统工人阶级整体的偏离和属性的淡化，还是对工人阶级内涵的时代化和精细化？这是一个引发争议的问题。如英国共产党（马列）在党的八大上指出，“宣传包括性少数群体在内的身份政治意识形态是反动的、反工人阶级的，这会分散和转移无产阶级争取社会解放的阶级斗争的专注力，参与宣传的党员会被开除党籍”。[2]而美国共产党则采取截然相反的立场，在党的话语体系和日常行动中公开支持身份政治。“我们的队伍骄傲地举着彩虹旗游行，上面用粗体写着‘社会主义’，还有写着一些创意口号的标语牌，比如‘同性恋没问题……而且是共产党员！’”[3]

第三，政党之间的斗争趋于频繁，差异性日渐显现。苏联解体、东欧剧变后，各国共产党自觉寻求加强相互之间的交流与合作，并在此背景下创立了共产党和工人党国际会议。强调团结与合作而非突出差异与分歧，一度成为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共产党政党关系的主要内容。但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爆发后，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受到巨大冲击并引发一系列社会矛盾和声势浩大的抗议活动。有些政党由此判断需要改变世界社会主义运动的防御性策略，并经常指责其他共产党的“错误”理论认知和策略选择。在此背景下，共产党之间的矛盾公开暴露出来。

在当前乌克兰危机等议题上，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共产党之间的内部分歧更为严重，纷争更加尖锐。他们对帝国主义国家的界定、战争的性质与主要责任、统一战线、斗争任务和目标等问题存在不同认识。英国共产党（马列）副主席乔蒂·布拉尔提到，在2022年5月韩国人民民主党主办的一次国际会议上，与会者对乌克兰危机的认识出现明显分歧，“许多‘兄弟党’竟然站在资产阶级立场上鼓吹‘俄罗斯的侵略’是乌克兰局势升级的罪魁祸首，‘俄罗斯的帝国主义’是这场‘帝国主义间’冲突的根源”。布拉尔批评希腊共产党正是站在这样错误立场上的“兄弟党”。在2023年9月欧洲共产党和工人党倡议的内部线上会议上，希腊共产党突然单方面宣布解散该组织，事后却公开发文《论欧洲共产主义倡议活动的终止与机会主义的作用》，攻击英国共产党（马列）领导成立世界反帝国主义平台：“一个小党英国共产党（马列），通过公开的歪曲和谎言对希腊共产党进行令人发指的挑衅攻击。”[4]

可见，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共产党高度关注乌克兰危机、帝国主义、国际主义团结等世界性议题。也有部分共产党把主要精力放在国内的议会活动中，努力扩大政治和社会影响力。总之，从理论主张和政策选择看，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共产党已经日趋多样化和类型化，这是值得关注的问题。

资本主义国家共产党发展的新特点

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共产党的新发展和新变化，呈现了百年变局下世界社会主义发展的局部图景。与苏联解体、东欧剧变初期相比，这些新发展和新变化具有许多新的历史特点。

第一，有组织的国际联合与斗争并存，政党关系的网络化态势明显。苏联解体、东欧剧变后，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共产党建立或参与了多个平台机制，这些平台为共产党搭建交流与互鉴的桥梁、构筑团结与联合的中心，提供了批判与斗争的阵地，如1994年创立的马列主义政党和组织国际会议、1996年由比利时工人党创办的国际共产主义研讨会（2014年停止活动）、1998年由希腊共产党倡议主导的共产党和工人党国际会议、2013年成立的欧洲共产党和工人党倡议（2023年解散）、2022年成立的世界反帝国主义平台、2023年成立的“欧洲共产主义行动”、2024年6月成立的革命共产国际等。在这些平台上，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共产党密集开展交流互动，通过在重大节假日、重要时间节点和重大热点问题上组织会议、发动声援、签署联合声明等方式合力聚气，共同呈现世界社会主义团结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