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亲妈妈相亲:婚姻岂能明码标价

作者: 红袖添乱

离婚多年后,龚雪走进婚介所,开门见山地对红娘说:“我想找个人,帮我一起养孩子。”

以下内容根据龚雪口述整理完成。

选择很现实

我和前夫离婚是因为他只算计我一个人。

在我们结婚的三年里,家我养、孩子我带、老人我照顾,他游手好闲,好逸恶劳,每天混迹于麻将馆,因为久坐不动,患上了胆囊炎、前列腺炎、糖尿病,一身富贵病反而成了他推脱责任的最好理由。

我是异地婚,从东北远嫁到苏北。离婚时,前夫和我争夺儿子硕硕的抚养权,我是全职妈妈,拿到孩子抚养权的胜算并不大,为了保住孩子,我只能放弃财产分割、抚养费,选择带着孩子净身出户。

为了生存,我什么活儿都干过,做过销售、摆过地摊、干过保洁、卖过盒饭,甚至上山采过茶,最艰难的时候,我一个人打了四份工。除了工作,我每天还要做家务、照顾孩子。因为生活压力,我终于撑不下去了,把孩子送回东北农村老家,暂时交由父母照顾。

我一个人又熬了两年多,终于找到一份相对稳定的库管工作,手头也有了些积蓄,便把儿子从老家接回身边。那时,江苏的房租贵得离谱,不到五十平方米的房子就要两三千,我只能在生活支出上加倍节俭,偶尔会把工作餐带回家和儿子一起吃,就当改善生活。

就这样,我和我的“小伴儿”一路走来,磕磕绊绊,苦中作乐。转眼,孩子上了小学三年级。单位有位大姐看我实在辛苦,打算给我介绍一个包装袋厂的主管。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对再婚是排斥的,但2022年12月的那场病彻底改变了我的想法。

像我这种单亲妈妈最怕娘儿俩一起生病。当时很多人都在发烧,我和儿子身在异乡,举目无亲。我在网上买不到药、抢不到蔬菜,订不到外卖,母子俩并排躺在床上,发着高烧。躺了一整天,我强忍着眩晕爬下床,爬一段,在地板上趴一会儿,终于在药箱里翻出半盒过期的退烧药。

给儿子喂完药,我不小心打翻了热水壶,热水瞬间烫伤了我的右半身,右手尤为严重。烫伤的部位像火在炙烤,我痛得脑袋发麻、全身抽搐,爬到水龙头附近,将右手放在自来水下冲,我看到右手的皮肤蜕下一层。三天后,我和儿子终于退烧了,可右手化脓红肿,至今仍然无法伸直。

所以,当大姐说要给我介绍对象时,虽然有些抗拒,但我并没有回绝。

我找男人主要看人品和经济情况,我对男方的要求就是能接纳我儿子,能帮我一起抚养、教育孩子,其他我不在乎。相亲的男方还算通情达理,对于我的要求,他一口答应下来。

重组家庭各怀心思

男方叫张文中,比我大五岁,个头不高,中等身材,看起来老实本分。他对我挺上心,对我儿子也不错,经常给孩子买零食、衣物,还帮忙辅导作业。交往半年后,在他的一再要求下,我带儿子搬进他家,正式开始同居生活。

我们没有急于领证,双方心照不宣,我们都过惯了一个人的生活,重新接纳另外一个人还需要一段磨合期。

一开始,“两家人”相处得还算融洽。我和张文中一起买菜、煮饭,还在后院开辟了一小块儿菜地。但我渐渐发觉,两个孩子对于我们这个“重组家庭”是排斥的。

为了方便接送,张文中托人把硕硕转到他儿子元宝的学校上学,元宝上六年级,硕硕上三年级。一开始,我和张文中约定谁下班早,谁就去接孩子们放学。但元宝拒绝和硕硕一起回家,理由是不想让同学知道他们是“兄弟”,太丢人。所以,我和张文中只能一起去接。

有一次,张文中晚上要应酬,我一个人去接他们。元宝看张文中没去,撒腿就跑,直接跑回了自己奶奶家。我和张文中去找孩子的时候,张文中父母的态度让我异常尴尬,他们说:“如果孩子打扰到你们,可以把孩子留下,交给我们照顾。”

我明白是我的出现打扰了元宝平静的生活,我“抢走”了他的爸爸,占据了他妈妈的位置,他心理抵触很严重。

为了这个“家”的和睦,我开始刻意讨好元宝,但他对我的敌意仍然很深。他上学放学从来不和我打招呼,回家就钻进自己的房间,把门一锁;吃饭的时候要叫无数次,才肯上桌;动不动就闹别扭,用离家出走威胁大人。

张文中的父母更是因为担心孙子会受委屈,隔三岔五偷塞零花钱给元宝,元宝就去买各种垃圾食品,在硕硕面前炫耀。都是小孩子,硕硕也会眼馋,但我只能管教自己的孩子。元宝的毛病我虽然看在眼里,却都不方便说。硕硕因为“寄人篱下”,无论做什么事都小心翼翼,那种无时无刻不在察言观色的眼神,让人心痛。

“二婚”都有私心,在用钱方面,我和张文中都会防着对方。有一次,张文中去汕头出差,他打电话和我借钱,说遇到点儿麻烦,需要三万块,可是他手头没有。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钱转给他,他还打了借条。张文中回来之后,向我坦白说,借钱是他对我的考核,就是想考验我一下。最后,他还把三万块原封不动还了回来。虽然心里不舒服,但我也没太计较,我知道就算通过了考核,我们双方的经济状况也不会透明。

我没有告诉张文中,我手头还有五万块存款,张文中也没告诉我,他每个月究竟赚多少钱。他会定时给我生活费,如果要额外买衣服、化妆品,他会带我去买,唯独不会给现金。

张文中的父母也一直提防我这个“后妈”,他们认为我带着个拖油瓶,是来分家产的。我搬进来不久,他们便唆使元宝偷走了家里的房产证和存折。

2023年寒假,我和张文中带两个孩子去连岛旅游,买纪念品时,我给元宝买了辆遥控坦克,给张文中的父母买了水晶,张文中却什么都没给硕硕买。我悄悄提醒他:“你至少表面上要一碗水端平,哪怕给孩子买个几块钱的小玩具!”张文中却说:“你买的玩具,两个孩子可以一起玩,买太多太浪费了。”

元宝恰巧听到了,抗议说:“我不和保姆的儿子一起玩。”张文中看了我一眼,脸上有些尴尬:“元宝没礼貌,以后不能这样说阿姨。”

我气不过,对元宝吼道:“你生病的时候,是谁带你去医院的?是谁喂饭给你吃的?”张文中看我批评他儿子,不愿意了:“你和小孩子计较什么,你这性格,比我前妻差远了。”

活人再努力也比不过去世的人,这次旅游之后,我和张文中再没有一起出去过,每次只带各自的孩子出去玩,也只给自己的孩子买零食和玩具。

一天晚上,硕硕忽然问我:“如果你和叔叔分手了,我们是不是就没地方住了?”我愣住了,拍拍儿子的头,说:“妈妈在哪儿,哪儿就是家。”那一刻,我在心里做了个决定。快过年的时候,我带着儿子重新租了房子,搬出了张文中的家。

婚姻岂能明码标价

我去了婚介所,交了280元中介费,开门见山地告诉红娘,我要找个愿意帮我养儿子的。红娘很快拿出七八份备选人的资料,她特别给我推荐了一个离异的公司财务,名叫吴勇,和我同岁,长相英俊,有一套一百多平方米的房子,女儿的抚养权归前妻所有。

这一次我吸取了和张文中相处时的教训,和吴勇相亲时,我摊牌说,我不要他的房产和存款,但他要负责家庭的全部开销,如果以后结婚,他还要负担我儿子的教育支出,并且,我不想再要孩子了。没想到,他爽快地答应了。

但我忽略了离婚不等于断绝联系,他和前妻之间还有一条纽带——他们的女儿妞妞。

妞妞有先天基因缺陷,不但患有脑肿瘤还有尿毒症,医生说最多活不过18岁,他和前妻张嫒离婚,就是因为女儿的病让两个人都很焦虑,他们频繁争吵,最终散了。

吴勇和前妻约定要一起照顾孩子,但我没想到的是为了方便,他和张嫒居然住在同一个小区。只要张嫒打电话说女儿夜惊了、发烧了、消化不良了,无论多晚,吴勇都会马上跑过去。而当张嫒不舒服时,也会打电话让吴勇过去。

照顾孩子无可厚非,但吴勇和张嫒之间的边界感和隐私意识过于模糊,他们离婚时的草率和离婚后的拉扯不清,很膈应人。

有一次,吴勇的女儿在医院做透析,因为护士没有找准血管,透析部位肿起一个大包,吴勇打电话说晚上不回来了,要在医院守着孩子。我担心他们吃不上饭,特地带了饭菜跑到医院,可看到的是他们一家三口抱头痛哭的画面。

妞妞的身体越来越差,吴勇一直积极为女儿寻找肾源,可医院说还要排很久。有一天深夜,吴勇突然跑到我的出租屋,他喝醉了,眼睛通红,一身酒气,他抓着我的肩膀,哭着对我说,他想和我马上结婚,还求我再给他生个孩子。他说,如果没有孩子维系,我们的关系也走不远。他保证,我只负责生,养的事交给他,生了之后,房产本上就写我的名字。

他的举动把我弄蒙了,我问他为什么要违背我们当初的约定。他解释说:“我们再生个孩子,说不定能给妞妞冲喜,病情就稳定了。而且,妞妞有了玩伴,还能再坚持几年。”

我很生气,推开他,吴勇就翻脸了:“你装什么装?二婚不就是为了利益吗?我的目的性强,你的更强,什么‘好好过日子’,你就是想找个冤大头当接盘侠,你自以为聪明,我也不傻呀。”我让他滚,没想到,他开始撒酒疯乱砸东西,还点燃了煤气灶,要和我同归于尽。我怕儿子受到伤害,带着孩子逃走了。

在外面躲了一个星期,我考虑了很多,我一定要弄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哪怕房子再小,能容纳下我和孩子的一张床就行。

2024年9月,我带孩子回到父母身边,又陆陆续续在婚介市场接触过一些人,权衡利弊,我选了胡爱国,他比我大二十二岁,经济条件很好,三个子女都有房子,他自己名下还有两套商品房和一套动迁房,他的子女也不反对我们交往。

他说如果我愿意嫁给他,婚后,他一切都听我的,唯一的条件是让我帮他照管老娘。他说的是照管,不是照顾,因为老太太有保姆,但自家人不在的情况下,怕老太太会被虐待。

胡爱国的确按照自己的承诺,每个月把工资都交给我。他给的八千块钱不算少,可细算起来,这些钱要应付日常开支,还要照顾老母亲,我每个月要精打细算才能勉强维持日常开支。我对老太太照顾得很周到,可是她不领情,躺在床上不是大声骂人,就是故意把屎尿弄满床,还污蔑我偷家里的古玩。

胡爱国还经营着一家烟酒店,每天要去看店,他听了母亲的话,对我起了疑心,在家里安装了摄像头。我感觉很别扭,胡爱国安慰我说:“等我们领了证,马上就把那套动迁房转到你名下。”为了房子,我忍了下来。

有一次,儿子放学回家,我正在厨房给老太太做营养餐,没想到老太太把孩子骗到床边,骂孩子是野种、要饭的,还把孩子的脸掐肿了。

等胡爱国回来,老太太却说是孩子自己淘气摔的。幸好家里安的监控帮了我,胡爱国看我受了委屈,承诺一个月之内就着手办房子的事,但提出让我搬过来和他一起住。

为了房子,我同意了。让我更觉得难堪的是,胡爱国竟背着我乱吃药。吃药之后,他开始发烧、心悸、血压升高,我打了120,把他送进医院。他生病期间,我对他照顾得无微不至,他说吃不惯医院的东西,三餐都是我做好送到医院,连孩子都顾不上了。没多久,他的儿女过来闹,说我下毒害他们的父亲,胡爱国在儿女面前没有替我说一句话。

幸好我租的房子没有退,我再一次带着儿子回到出租屋。这一次,我彻底醒悟了,当房子成为筹码,婚姻也就变成了交易,不能再继续错下去。

我用自己手头的积蓄首付了一套老破小,终于和孩子有了安身之处。我一个人也可以扛下生活,创造未来。

编辑/刘绮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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