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无之旅

作者: 杜淳蕊

“务虚”,这两个字一组合起来,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就扑面而来。诚然,这本书必会探讨虚无,从爱情到生命,再到死亡,又推及宇宙,它显然已不是一本小说,而是一个人的生命笔记。

很难概括《务虚笔记》的内容大概,史铁生认为名字是命运代号,不同名字是“我”演变出的不同命运象征,经历不同“生日”的“我”可变成任何人,故在写作之夜下的主人公,没有确切的形象,而是以英文字母代称,并未明确“谁是谁”。可以肯定的是:人物命运盘根错节如一张不羁的网,他们的人生轨迹时而平行,时而重合,但大多时间又仿佛是独立各不相干的人,仅仅在走属于自己的那条人生之路。史铁生正是在这种自我构建的扑朔迷离中悲恸岑寂地思考。

书中对“我”的理解十分深刻,解答了我封存已久的疑惑。史铁生曾言,自己的诞生不过是一则由他人转述的传说,而真正的世界,是在他自我意识觉醒的那一刻才开始成形。就像“一千个读者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每个人眼中世界不同,独属自己的內心世界,其规律与精彩只有自己能感知,自己才是人生主宰,外界束缚不过是过眼云烟。老子在《道德经》里提到:“万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人从混沌中来,见世界万物而生他心,又因万物有别而有所求,故变成形形色色的人。正如史铁生《务虚笔记》所言:“我从虚无中出生,同时世界从虚无中显现。”强调自我独一无二,即便有迷失,也不能失去自我,自我存在是在孤独中认定的,同时收获自由与自信。

此外,书中多次提及“命运”一词,也引起了我的深思。“外部世界的历史,将要或者已经与我的生命相遇了对我来说至关重要的是,它以其一点等待着我的进入了。当你必然地要从其一点进入,我说过了,你就会发现自己已被安置在一张纵纵横横编就的网中,你被编织在一个既定的网结上,并且看不出条条脉络的由来和去处,那就证明历史的确在。”显然,人生的每一步轨迹,似乎都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悄然设定,昨日之事随着今日的晨曦而成为过往云烟,今日所历又将在明日的余晖中沉淀为历史。无数过往瞬间虽因时光流逝看似不再重要,实则如细水长流,在不经意间汇聚,塑造并影响着生命轨迹,每个选择瞬间都可能导向不同未来。

当我沉浸于《务虚笔记》的篇章之中,仿佛穿越时空来到史铁生创作之夜。他似智者,对着以字母为标识棋子的“棋盘”精心推演走法和结局。这宏大的棋盘,正是他眼中世界的缩影。而那些棋子,则象征着在这浩瀚天地间挣扎、求索的每一个平凡生命。他们的默默无闻,并非因为自身的卑微,而是因为他们承载着无数种可能的命运,是史铁生对命运的思考具象,且命运轨迹难测,无人能完全逃脱命运塑造。

史铁生以此向我们展现了个体生命在命运前的脆弱无力,也彰显人类面对未知选择时的勇气和智慧。他让我们明白,虽命运难测,但对生命意义的探索未停,这是对自我、世界、存在的反思追问之旅。旅程中或迷茫彷徨,可只要心怀对生命的热爱敬畏、对真理的追求渴望,就能在命运中找到自身位置,书写传奇。

生命,乃是一场不断突破自我限制、历经磨难终至幸福的旅程,此乃命运之真谛,无人能幸免。在史铁生的笔下,各类角色都怀揣着各式各样的梦想,这些梦想虽看似遥不可及,却又仿佛有一条小径隐隐指向彼岸。人生仿佛一座错综复杂的迷宫,起点清晰,终点却隐匿于曲折蜿蜒的路径之中,时而面临绝境,不得不折返;时而曲折回环,终觉仍在原地徘徊。而这迷宫,实则就潜藏于每个人的内心深处,混沌之时,迷宫便越发的错综复杂;唯有心智稍清时,方能洞察来龙去脉,觅得心灵的归宿。

《务虚笔记》可视作是史铁生对生命的深刻记录,虽取材于芸芸众生的日常,但他却以宏大的视角将其呈现,得以让人在渺小中窥见伟大,于平凡中感知力量。正因渺小,视野中的世界才越发广阔;也正因渺小,每个人物都成了人性多维面向的映射,从一点出发,向未知进发,既不知终点何在,亦不明前路将通向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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