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吉祥（长篇儿童小说）

第一章 妈妈回来了

阳光透过窗户，想掀开吉祥紧闭着的双眼。

吉祥似乎睡得正香，他躺在床上，左脚伸直，右脚弓起，左手搭在胸口，右手举过头顶，看起来像在做一个起飞的姿势。

其实吉祥已经完全清醒，他脑子里清楚地知道今天是单元考试的日子，此刻爸爸一定在手忙脚乱地给他收拾东西。他想睁开眼睛看看，可是眼皮却像粘住了一样睁不开。他觉得有一块巨石压在胸口，想用手推开，四肢却无法动弹。

“啊！难道我变成传说中的霍金？！”一个恐怖的念头如闪电般横穿吉祥的脑袋。

突然，一股熟悉的香味迎面扑来。吉祥心里咯噔一下：是妈妈吗？真的是妈妈吗？只有妈妈身上才弥漫着淡淡的月季花香啊！

他喜出望外，真想蹦跳起来，搂住妈妈的脖子亲一亲，再大声地喊一句：“妈妈！你终于回家了！”

可是他既不能动弹，也不能张开眼睛跟妈妈说话，他按压住要溢出来的喜悦，两行泪水流向耳际。

“我最爱的孩子，我的吉祥宝！你该起床了。”

熟悉的声音如清泉一般灌进他的耳洞，使他越发清醒，感到左手能微微动弹了。

“太阳都晒到屁股了，今天还要考试呢！快起来洗洗刷刷上学去吧，千万不要迟到了！”

月季花的香味如一席被子笼盖过来，吉祥感到一只柔软的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另一只温暖的手轻轻地擦了擦他的泪。

吉祥觉得浑身有了劲儿，他猛地坐起来，瞪大双眼环顾一圈。房间里空空如也，月季花淡雅的芳香也消失在门口。

“妈妈！”吉祥顾不上穿鞋就跑下楼，推开厨房的门，发现一杯已热好的牛奶放在餐桌上。

吉祥楼上楼下全找遍了，也没瞥见妈妈的踪影。

他转身奔向后花园，只见一个娇小的背影正背着他赏花，那头如海浪般清爽的卷发垂到了腰部。

吉祥想都没想，就飞奔过去抱住这个人的腰，痛哭着，叫唤着“妈妈”。

那个人慌忙转过身，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你好，小朋友！”

吉祥惊讶地盯住眼前的这个陌生人，脑子里满是问号，一大早家里怎么就来了这样一个人？她是怎么进来的？爸爸是否知道？

“你好，小朋友，你可以叫我欣欣阿姨。”

吉祥撒开腿，跑进客厅，大声喊着：“妈妈！妈妈！你在哪里？”

吉祥的爸爸是个颇有名气的医生，在索罗这个小城市里没有人不知道他。他原名叫万杏林，这些年来，他治好了很多患者，还发明了很多治疗方法，成了赫赫有名的大夫。大家都叫他“妙手万”。

妙手万听见吉祥的喊叫，皱起眉头，从房间里冲出来，喝住吉祥：“吉祥，别喊了，时间来不及了！快点！”

吉祥认真地跟爸爸解释：“妈妈真的回来了！她还给我热了牛奶！”

妙手万摸摸吉祥的额头说：“没发烧啊！那肯定是把昨晚的梦当真了！你妈妈已经离开家去旅游好几个月了！按照约定，她现在是不能回家的！”

吉祥坚信妈妈已经回来了，他猛地跺脚摇头，说：“回来了！真的回来了！”

那个叫欣欣的女人笑容满面地走进来，说：“万医生，您好！我们药厂产的药其实还是很……”

妙手万不等她说完，就打断她的话：“不好意思，我很忙。今天我让你进门就是想跟你说，你们药厂的药我是不会接受的！你走吧。”

吉祥知道，爸爸说的是大实话。爸爸的每根头发、每一处肌肤甚至五脏六腑都写着一个“忙”字。

妙手万搂住吉祥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孩子，你要学会独立，要坚强一点。虽然妈妈离开了家，但是我们的生活要继续啊！放心吧，你妈妈答应了，只要你上了中学，她一定会回来！”

妙手万再次进入后花园时，才猛然发现眼前的景物跟往日已经大不一样——不知何时，这里竟开满了月季花！

他记得刚买下这栋别墅时，这座矮矮的小山虽树木昌盛，但并没什么月季花呀。吉祥妈妈喜欢水，他就开凿挖道，把山顶的湖水引下来，形成了一道人工的小瀑布。此时，漫山的月季花好似一条斑斓的彩绸从天而降。吉祥和妙手万被眼前的景色惊呆了，他们都不约而同地问对方这里什么时候开了这么多的月季花。

车沿着蜿蜒的道路驶进城了，吉祥回头望望后山那片月季花，它们是那么惹眼、那么真实。他的内心不禁勾起几个大问号：昨天这些花一朵都见不着，今天怎么就欣欣然全绽放了呢？今天早上动弹不得、睁不开眼，却明明听见妈妈的声音，难道妈妈和这些月季花有什么关联？

第二章  影子妈妈

妙手万遇到了堵车，前面的车就像毛毛虫在缓慢地爬行。照这样下去，吉祥上学就要迟到了！

“吉祥，看看车上有没有饼干面包和饮料，拿出来吃了吧。”

吉祥不用翻找，只需要瞄一眼，就知道车上一点吃的也没有。以前妈妈在的时候，总会往车里放好吃的，现在妈妈走了，车上怎么会有吃的？

总算赶到了学校。刚跑进校门口，吉祥就听见琅琅的读书声了。天啊！同学们已经早读了！好在这不是第一次迟到，妈妈走后，他迟到了多少次？七八次吧。

他一边噔噔噔地跑上楼，一边想着妈妈的事。

跑到四楼时，吉祥像一支飞箭冲进教室，才猛地发现班里都是陌生的面孔，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走错班级了，抬头一望，啊，四年级一班！

他跑出来，发现自己不但走错了教室，还跑错了教学楼。于是又匆匆跑下楼，奔向了自己的教室。可是他刚跑进去，班里的同学又哈哈大笑起来。

他的同桌淘淘包更是夸张，笑得脸都歪了。淘淘包哈哈笑着说：“万……万吉祥……你这是什么造型？头发像火山爆发，重要的是，穿着睡衣，还光着脚丫！哈哈哈！”

吉祥这才想起从家里到学校的一系列事件。他早上因为闻到妈妈的香味四处找妈妈，然后被爸爸催着上学，根本没有洗漱和穿衣穿鞋。

可是，为什么他这样的造型爸爸居然也没发现？妙手万怎么当的爸爸？

班主任看见吉祥的狼狈样子，打电话给妙手万，可是接听电话的是妙手万的助理。助理说万医生正在手术中。看来吉祥只能赤着脚丫了。

吉祥哪有什么心思考试，他心猿意马地完成了试卷，好不容易挨到放学铃声响起，他如离弦的箭冲出教室。

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一定要在同学们放学整队之前跑出学校，不然被那么多人看见，以后自己哪还有脸来学校？

呼呼跑到校门口的吉祥，一眼就看见了“333X”车牌，谢天谢地，今天爸爸居然准时来接，不然后果真是不堪设想。他心中惦记着早上的事情，直催爸爸快点开车。

汽车沿着蜿蜒的路驶向别墅。到家后，吉祥不顾妙手万的叫唤直奔向后花园，月季花依然欣欣向荣地迎风招展。

原来这一切不是梦，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吉祥嗅嗅这朵月季花，又嗅嗅那朵月季花，满山都是熟悉的香气，满地都是妈妈的味道。可是妈妈怎么还不现身？他想，妈妈早上已经来过了，这会儿不知道到哪里去了，说不定就躲在这漫山的月季花丛中呢！

他轻轻地呼唤着：“妈妈！妈妈！”

不知什么时候，妙手万也过来了。他惊诧于这片月季花的存在，心里在想：难道这是吉祥妈妈以前埋下的种子？就算是埋下了种子，也要先发芽长藤再开花吧！可是这里曾长过一片月季花的叶子吗？

他自己真的想不起来了，或许他从没注意过家里的一丁点变化。

吉祥自己走进餐厅扒了几口饭，潦潦草草地敷衍了妙手万，就又直奔后花园了。

吉祥不相信他找不到妈妈，所谓母子连心，他明明感受到妈妈就在身边，可是为什么一直找不到她的人影呢？难道妈妈就是这些月季花吗？

“吉祥！”

就是这个熟悉的声音！就是妈妈的声音！

吉祥机灵地转过头，但依旧看不见妈妈，只是看见一朵淡黄的月季花向他微微点头。那朵月季花的花瓣一张一合地在风中轻轻招摇，把吉祥摇到了她跟前。

“我的吉祥宝！”月季花迎风绽笑，丝丝嫩蕊充盈着无限关爱。

啊？这一次吉祥非常确定了，这朵花居然可以发出妈妈的声音！

“你是谁？为什么能模仿妈妈的声音？”

“我就是你妈妈呀，傻孩子！”

花蕊里钻出一个黑点，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一个女人的身影投在地上。有些细卷的波浪般的长发，鹅蛋般的小脸，娇小的身材，这不是妈妈的影子吗？

吉祥往后挪几步，生怕踩到妈妈的身影。妈妈的影子在这儿，那妈妈的人呢？他细心地查看起四周来。

影子又开口说话了：“别看了，傻孩子！你的妈妈就是躺在地上的影子！”影子那翕动的嘴唇不容得吉祥有半点怀疑。他在震惊之余，又多了几分心酸。妈妈怎么变成影子了呢？

“吉祥，我跟你爸爸约定了，一旦走出这个家门，近期都不会再踏进来。可是我哪舍得我的儿呀！所以妈妈的影子就回到你身边了！”

“那妈妈的人在哪儿？”

“影子和人本来是一对形影不离的好朋友，一旦分开，就不知道对方的去向了。”

吉祥哭出声来，瘫倒在影子妈妈旁边，叫着妈妈。

影子妈妈也抽泣了，说：“傻孩子，妈妈都回到你身边了还哭什么？你看，现在妈妈多自由！妈妈喜欢月季花，现在我就可以住在月季花里。这里有无数朵月季花，这里有我无数的家，妈妈现在过得很好，妈妈现在就想跟你分享这些幸福，我们都不哭了！不哭了！”

但是吉祥哭得更凶了，泪稀里哗啦地往下流。影子妈妈伸出一只手，帮他擦呀擦，怎么也擦不完。

影子妈妈的手像月光，像轻纱，柔柔的，软软地触碰着他的脸颊，是那么真实又那么虚幻。

过了许久，他才问妈妈这些月季花是谁种的。

影子妈妈莞尔一笑道：“是我为了你种下的。在有阳光的白天，在有月光的晚上，凡是可以投出影子的天气，我都在努力地沿着这条人工小瀑布河流播种。”

“你为什么要沿着这条河播种？”

“神奇的月季花需要爱的滋养。你爸爸的这条河流本来就是因为爱妈妈才挖的。月季花种子里埋藏着我对你的爱，只要有爱，月季花就能茁壮成长，就能在一夜间开放。妈妈的影子只能在爱的温室里、在爱的花苞里留存！只要爱的源泉不断，这些花就永不凋谢，我就可以一直陪伴着你！”

吉祥激动得几乎要跳起来，但他仍不满足地说：“是的，感觉到了，真的是妈妈的手。可是这不够！我要妈妈的人摸我，不是影子！”

“嘘！”影子妈妈用食指竖在嘴上，说，“别惊动你爸爸，别告诉任何一个人妈妈在这儿，否则你就再也见不着妈妈了。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吉祥使劲点点头，突然又惊诧起来，说：“妈妈，早上是不是你上楼叫我？还有那杯牛奶……”

“是的，是的，都是妈妈做的。”影子妈妈点点头。

“谢谢妈妈！要不是你叫我，我只能躺在床上睁不开眼更动弹不得呢。那种感觉真的好痛苦，好像有一块石头压在我胸口使我喘不过气来。”

影子妈妈听后想了想，说：“吉祥，你最近太累了，可能遭遇‘鬼压床’了，你要注意休息。”

第三章  爸爸是个睁眼瞎

这天，天渐渐露出鱼肚白，窗外沙沙的风声和着沙沙的水声，宛若夏蝉嘶鸣，声声打碎了吉祥的梦。他揉揉睡眼，墙上挂钟时针正正地指向“6”。

吉祥赤着脚悄悄地下了楼。他来到后花园，低声呼唤着妈妈。

太阳没有升起来，影子妈妈不能投出自己的身影。吉祥看不见她，但是凭着嗅觉，他能感受到妈妈就在身旁。

“吉祥，妈妈看见你这样很难过。你要爱惜自己，不然会影响学习的。”虽然看不见影子妈妈，但是他能听见妈妈的声音。

“我比你们更难过！你们从来不考虑我的感受！你走了之后，为什么电话一直打不通？”吉祥哭着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