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土地里的生长
作者: 晏楠
长亮
1987年,山东人,现居浙江省杭州市。2012毕业于中国美术学院陶瓷与工艺美术系陶艺专业,2015年创建个人工作室,2019年创立“长亮”品牌。
参展经历及项目:(部分)
2016年,第二届中国当代陶瓷艺术大展
2016年,里斯本国际手工艺博览会
2016年,100位当代手作职人联展
2016年,第十届中国当代青年陶艺家作品双年展
2023年,国家艺术基金“黄河流域彩陶艺术创新设计人才培训”项目2024年,“新时代青年美术人才培养计划一一陶瓷100”项目
长亮是典型的陶器手作人,这是一份国内新兴的职业。他的作品让人觉得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在使用功能上有着不容忽视的艺术性,这种艺术性带着强烈的东方古雅气质,也带着新鲜的、青春的气息。
古老又时尚,传承又创新,长亮的成长环境、教育经历和生活阅历共同缔造了作品的这些特点。
令人着迷的“三足器”
自然界中没有三足动物,而中国人做出了三足鼎,这无疑是人类历史上的一项伟大发明,中国三足器的“超稳定结构”,让世界赞叹。
距今6500年-4500年之间的大汶口文化居民率先创造出中空三足器(也称为三袋足器),从而引领了黄河流域空三足器兴起的变革风潮。
这类陶器,底部由三个大小均匀的袋形足支撑,易于受热,使器物加热面积增大,是饮食器具的一种进步。大汶口文化、龙山文化、二里头文化陶器上均有发现,一直延续到商周和秦汉。后来发明的青铜器刚开始常常模仿陶器,也有很多袋形足的造型。甚至这种文化现象在我们的语言中至今都留有痕迹,比如:三足鼎立。
长亮作品带给人的熟悉感,大概是来自三足器在我们基因里的遗存。
“2012-2013年间,看到山东博物院编的一本《国宝》,就开始认真研究下三足器从新石器时代到青铜时代的演变,当时就感受到了三足器的魅力。我边思考边尝试去做,想如何在保留古意的同时,又有新气象。”长亮说。
“虽然是以理科生的身份考上中国美术学院,但我一直是个历史爱好者。比如会把朝代的更迭和大学时候学的美术史联系起来,也会罗列艺术某一个点的脉络,进而去发现这些艺术作为一种文化现象的发展演变。”
有审美趣味的日用器皿
长亮大学期间读的是陶瓷与工艺美术系的陶艺专业,毕业后,去公司上过班,做和陶瓷不相关的工作,到2016年确定心意,一心一意做陶瓷日用器皿。
“从简单的杯子、盘子开始做起。这也没什么特殊原因,就是手上技术不够。不过,大学里所接受的审美力和思考能力的训练,给了我足够的审美自信。”谈及制作器物的过程,长亮坦诚讲。
手艺不够就从简单的做起,慢慢学,没有什么是比爱好更好的老师。所以,他这些年的作品里手上技艺的进步显而易见。
俗话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在书上看到的东西,长亮会不远万里去看实物,让它立体化存在大脑里,以便在日后的创作中随时截取。
读大学时,长亮就通过走出去的方式,去摆脱一些固有认识上的禁锢,尝试打破某些局限。他认为需要走的地方,都以徒步的方式走遍。各地不同的生活方式和环境,他看在眼里,积攒在心里,成为日后拓宽认识的来源。
对于用双手创作的热爱,如果一定要找到某个启蒙,长亮说是来自父亲。“我是山东人,父亲是木匠。从小总听他说这是他打的,那个是他做的。”小时候生活在这种什么都来自双手创造的氛围里,很难不觉得双手是万能的。
父亲用木头创造着生活,长亮则选择了在陶土里表达自我,构建理想。陶土与大众的关系不是迎合,而是融合,有着更广泛意义上的亲和力。
无论面对生活还是工作,长亮的精神内核很稳,心态也很松弛。“到60岁后,我想是活蹦乱跳的小老头,而不是死气沉沉。”
黄河流域彩陶艺术
2023年,一场名为“黄河流域彩陶艺术创新设计人才培训”的项目由国家艺术基金资助,由西安美术学院主办。
“第一天看到消息,第二天就准备好了所有报名材料。”长亮并不是热衷参加比赛和培训的人,这是他是第一次积极主动地申请项目。
毫无疑问,长亮的作品和项目几乎有着完美的契合度。在项目的作品交流展里,他对已完成的作品进行了艺术化再创作,能看到更深层次的思考。作品再现器物完成实用寿命后的场景,或者说是器物从泥土中正要生长出来的场景,那种堆叠的体量感,赋予被踩在脚下的泥土以蓬勃向上的、生生不息的力量感。
从新石器时代到当代,泥土自从被人发现遇水可塑形、遇火能坚硬的特性,在数千年的时间里从方方面面支撑着人类的生活。
“整个黄河流域的陶器有非常清晰的发展脉络,起初我只是想对彩陶的文化做个溯源,而随着项目的开展,我重新认识到了整个新石器时代陶的发展和自己当下所做器物的一个联结。”
长亮2023年的朋友圈动态中,“黄河流域彩陶项目”是绝对的重头戏,惜字如金的记录里仍能感受到他内心的波动。当你做的事和5000-6000多年前的事有着某种意义上的重叠时,那种隔着时空的对话感,足够撩起心灵至深处的情感。这可以说是古今对话,但又远深刻于一般对话,是人类灵魂的交叠和共鸣。
新民艺的启蒙
日本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陶艺作品,长亮看了很多,从器形、釉色到后期使用的变化,长亮都非常敏锐。
“他们的器物都很朴素,在使用中非常具有‘亲和力’地和使用者发生关系。”长亮很简略地概括着日本陶艺家的作品特点。
“从一开始做器物我就不喜欢亮光。这么多年,我去博物馆、看书都会不自觉地更多关注哑光和肌理,潜移默化地积累。”长亮态度明确地表达。当刺目的光隐去,器物便有了沉静的气息,不争不抢,沉宁而安稳。
他的日用器皿系列,杯子、盘较多,茶器、花器都有,甚至还做过砂锅,对生活的热爱可见—斑。“最开始做器物时,我就不想和别人一样。”长亮实现这种不同的方法,一是最早的器形基本都直接学五代和南宋,二是自己调配偏哑光的釉水。
如今长亮器物的颜色多为素色,黑色点缀以金色,或是类似古玉的苍青色,但这之前,白、黑、粉红、绿、蓝等各种颜色也都做过。“我一直坚信每个器皿有专属的釉色,进而展现自己的特色。”他的坚定和自信有很强的说服力。
一次次实探性的创作,完成了自创器皿的一步步演变,回头看时,恍然间就是一场蜕变。
每一个创作阶段的尝试都是对当下的记录,不一定要多好,但求够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