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湾国家的科研复兴之路

| 巴格达智慧宫 |

巴格达的智慧宫始建于9世纪，甚至早于全球公认的第一所科学院——罗马林琴学院。班努·穆萨兄弟是巴格达一位天文学家的儿子，他们在这里创造了史上第一台带预设运行逻辑的机器。智慧宫的科学教材也经翻译传入欧洲。

那是智慧宫的巅峰时期。1258年，蒙古人围攻巴格达，摧毁了智慧宫，并将所有书籍文献扔进了底格里斯河。自此，中东的科学研究日益衰落，再未重现“伊斯兰黄金时代”的辉煌。海湾地区的统治者希望未来能有所改善。为摆脱对石油经济的依赖，实现多元化发展，卡塔尔、沙特阿拉伯和阿联酋政府都开始转而扶持科研。

2024年2月，阿联酋推出了一项科技革新政策，七个月后，又开设了以研究为主导的迪拜国立大学。在沙特阿拉伯，王储穆罕默德·本·萨勒曼启动了一项改革战略，要重组沙特的科学中心——阿卜杜拉国王科技大学，即效仿西方的研究型大学，使得学校的研究重点与萨勒曼提出的经济蓝图“2030年愿景”相契合。此外，沙特还与英国达成了合作协议。卡塔尔2024年启动的第三个国家发展战略，涵盖直至2030年的六年发展计划，其中包含众多科学基金会和私营企业在专利、出版和研发投入方面的目标。

| 金色梦想 |

有资料显示，阿联酋的研发支出仅占国内生产总值的1.5%，卡塔尔为0.7%，沙特阿拉伯为0.5%。三国的数据远低于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成员国2.7%的均值。但阿联酋科学委员会主席兼内阁高级科学部长莎拉·阿米里表示，有部分原因是阿联酋并未采取“全面撒网”的方式，而是将资金分散到了所有可行的项目中。

尽管如此，沙特阿拉伯于2021年成立的研究、开发和创新管理局仍希望在2040年前，让研发和创新支出占到国内生产总值的2.5%。卡塔尔则计划在2030年末将本国目前的研发支出水平翻倍，其中约3/5的资金将来自企业。“研发不再只是‘锦上添花’而已。”神经科学家希拉尔·拉舒埃尔如是说。他还是谢赫·莫扎皇太后的顾问、卡塔尔基金会的主席，该基金会负责监管卡塔尔的大学和科研机构。

海湾地区建设科技实力的新方针有三个显著特点：聚焦国内问题，侧重应用研究，谨慎选择国际合作伙伴。该地区的研究人员致力于解决食品安全、能源效率和健康等实际问题。例如，阿卜杜拉国王科技大学的科学家们正在利用牡蛎蘑菇的纤维结构制造一种膜，这种膜既防水又吸油，可用于清理石油泄漏造成的污染。

阿联酋哈利法大学的研究人员则在重点研究利用石墨烯膜，改进海水淡化技术。纽约大学阿布扎比分校的科学家们开发出一种纳米粒子，可以改善一种浸润性乳腺癌的治疗，这种乳腺癌在海湾地区最为普遍。

拉舒埃尔说：“首要任务是造福国内。”他以罕见病为例，指出海湾地区迄今为止仅专注于识别致病基因，然后由其他地区的研究人员对这些基因进行深入研究。但现在，他表示，海湾地区的科学家们将设法利用这些发现，在本地开发药物或成立公司。

商业上的成功案例并不罕见：哈利法大学的石墨烯研究中心已与瑞士一家管道制造商合作，共同开发用于输送石油和天然气的高性能管道。但海湾地区在这方面还有很大的发展空间。根据《经济学人》2025年1月的报道，在沙特阿拉伯，大学与企业之间的合作仅占科研产出的2%，而经合组织成员国的均值为6%。

察觉学术与商业之间仍存在隔阂后，政府开始推出一些举措积极干预，比如创设卡塔尔研发与创新委员会。卡塔尔哈马德·本·哈利法大学创新中心主任阿比尔·哈马迪说：“你需要向私营企业强化研发思维，这正是我们所欠缺的。”在阿联酋，政府会帮助企业评估如何更好地利用技术。为加快进展，阿联酋开发银行还签署了一项价值13.6亿美元（约合人民币97.9亿元）的融资协议。哈利法大学石墨烯和二维材料研究与创新中心的负责人哈桑·阿拉法特表示，本地企业以前一直靠授权和特许经营的方式引进技术。从零开始研发技术是个“巨大的转变”。

| 对外合作 |

阿联酋、卡塔尔和沙特当局也希望加强对外合作。这意味着它们不再仅仅满足于成为供西方大学随时调用的资金池。哈马迪女士表示，“我们希望平等参与，共同受益。”

在这个问题上，海湾地区已经从过去的错误中吸取了教训。20年前，卡塔尔和阿联酋吸引卡内基梅隆大学和纽约大学等名校在多哈和阿布扎比设立分校。2015年，阿联酋颁布了一套科学和研究政策，涵盖100项国家计划，预算超过820亿美元（约合人民币5904亿元）。曾有一段时间，全球1/5的国际高校都在阿联酋设有分校。沙特阿拉伯也和20余所国际高校建立了合作关系，比如阿卜杜拉国王科技大学与伦敦帝国理工学院之间的合作。

尽管如此，海湾地区却并未实现经济转型。例如，2007年成立的马斯达尔科技学院本指望在麻省理工学院的帮助下，成为可再生能源和替代能源研究的国际先驱。怎料十年后，马斯达尔科技学院的学术部门被撤，其余并入石油学院，归属哈利法大学。

无论如何，现在地缘政治冲突日益复杂，类似合作的风险只会更大。2024年2月，得克萨斯农工大学突然宣布关闭多哈分校，该校区此前已运营并盈利了20多年。学生和研究人员都不知该何去何从。一位学者表示，突然停办给这种国际合作蒙上了一层“巨大的阴影”。

现在，海湾地区的发展议程更重视建设本地大学。不过，本地大学的很多学者仍然来自海外。因此，为规避经济转型的风险，当地领导人希望能吸引全球顶尖大学的阿拉伯科学家回国发展。与此同时，海湾国家也在寻求多元化的研发伙伴。阿联酋的高校正在寻求与欧洲的核心机构合作，比如位于日内瓦的全球最大粒子物理实验室——欧洲核子研究组织。

虽然海湾地区的专利数和研究引用量都在上升，但它们的研究方法可能无法在基础科学领域取得突破。不过，威尔康奈尔医学院卡塔尔分校的生理学家哈立德·马查卡表示，由技术专家主导的研究方式可以解决海湾地区自身的问题。而当地对全球科学作出的最大贡献，或许就是引入了一种更具活力的研究和创新方法。

编辑：要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