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车门盗窃！事后他们悔不当初

郑宇杰永远忘不了，母亲离家的时候自己在车后追车哭喊的场景，但母亲还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那时候的他只有6岁。

原生家庭不如意就加入小团体

郑宇杰住在辽宁省辽阳市某县，在他很小的时候，母亲就经常去其他城市务工，有时会离家两三个月。郑宇杰和母亲的关系很好，生活中遇到困难会向母亲倾诉。然而，在郑宇杰6岁时，父母因常年争吵、感情破裂离了婚，由于母亲常年奔波在外，郑宇杰由父亲抚养。

母亲的离开给了郑宇杰沉重的打击。父亲为了养家需要从事更加繁重的体力劳动，和郑宇杰的沟通很少。长期见不到母亲，以及和父亲疏离，导致郑宇杰的性格变得内向，学习成绩也一落千丈。

小学升入初中后，郑宇杰经常上课睡觉、不好好学习，有一次父亲从老师口中得知他的厌学情况，对他进行了说教，郑宇杰竟出现打自己耳光的自残行为，这一举动把父亲吓了一跳，父亲之后也不再过多管教他，忙的时候就把他交给外婆照顾。

郑宇杰从小对汽车比较感兴趣。有一次，他盯上了离家不远的车行，并和朋友一起偷偷开走了一辆车。车行老板发现后来到郑宇杰家要车，郑宇杰的父亲把车还给了车行老板并赔礼道歉，车行老板看郑宇杰年龄小就没有追究。

2022年，14岁的郑宇杰在校外认识了一群“好朋友”，他们和郑宇杰年龄差不多大，经常聚集在当地洗浴中心、台球厅等地吃饭玩耍。该小团体有六七个人，基本是十四五岁的男孩女孩，大多数人在小学或初中就因为各种原因辍学，离开学校后就一直混迹于小团体中。

小团体为首的是年龄最大的“豪哥”，十八九岁。“豪哥”不是当地人，15岁左右加入了这个小团体，在辽宁省内多地流窜，几年后成了“老大”。

在小团体里，郑宇杰还认识了和他年龄相仿的冯凯。冯凯虽然只有15岁，却已经有超过一米八的身高，和郑宇杰的内向性格不同，冯凯脾气十分暴躁。冯凯跟郑宇杰说，他父亲是货车司机，经常来往多地送货，每次回家都对他又打又骂。冯凯对父亲不服气，家里时常争吵，他也不想回家。郑宇杰和冯凯很快成了朋友。随着和小团体逐渐走近，郑宇杰和家里的关系越发疏远，甚至夜不归宿。

见郑宇杰不回家，一开始，郑宇杰的家人还会给学校打电话询问情况，渐渐地发现管不住他后也就放弃了联系。在小团体的影响下，郑宇杰开始经常旷课，很快就辍学了。由于要经常在外面吃饭住宿，只靠家里给的几十元零花钱远远不够，想办法弄钱成了他的重要目标。

郑宇杰发现，小团伙里其他人缺钱的时候会在“豪哥”的指挥下到多地进行“秘密活动”，每次事成之后都能得到一笔钱，每次“秘密活动”有三四个人参与，郑宇杰和冯凯跟着去看了几次后，知道了所谓“秘密活动”实际上就是在附近小区、车库等地拉车门盗窃。

他们瞄准的地方不固定，一般都是本地或者临市的小区车库、商场停车场等，“豪哥”对不少小区的车库分布情况十分了解，他甚至知道一些管理较松懈的地下车库位置，还会向“初学者”传授拉车门的方法和技巧。一般情况下，小团体里的“新手”都会跟着“豪哥”“学习”几次之后再自己行动，但“学习”期间盗窃得到的物品要归“豪哥”所有。在“豪哥”的要求下，郑宇杰和冯凯很快也加入了“拉车门”行列。

2023年11月30日，“豪哥”对郑宇杰和冯凯说，他知道几个监管也比较松懈的地方，要他们和自己一起去拉车门盗窃。凌晨1点，“豪哥”带着郑宇杰和冯凯两人来到了一处洗浴中心门口，这里停放着一排车辆。“豪哥”要求郑宇杰和冯凯在这里拉车门并拿走车里的东西。经过一番尝试，郑宇杰成功将一辆轿车车门拽开，窃得车内4000元现金，随后几人又在“豪哥”的带领下来到附近一个小区，继续用拉车门的方式窃取了一部手机。第二天，几人把手机卖给了附近手机店老板，得到了700元。由于这次是在“豪哥”的带领下实施盗窃的，所以所得到的钱都交给了“豪哥”。

接下来的几个月时间里，郑宇杰和冯凯没钱的时候就会再次通过“拉车门”的方式盗窃，他们还会几人一起前往辽宁省鞍山市、盘锦市等临近地市“拉车门”。随着他们的操作手法更加熟练，他们也开始模仿“豪哥”的做法带新人，2024年2月29日，郑宇杰和冯凯带着小团伙里另一名14岁的新人一起实施盗窃，郑宇杰来到附近租车行租了一辆车，由车行老板周正威开车带着三人于2024年3月1日0点30分左右从盘锦市来到辽阳市某地下车库。周正威在车里等着，郑宇杰和冯凯在多辆轿车内窃取了手表、墨镜等物品。凌晨3时左右，周正威驾车带着郑宇杰和冯凯回到了盘锦市。

几百公里外的“秘密活动”

事实上，几人的盗窃行为已经被警方关注到。2023年12月3日，他们在辽阳市作案后，被害人来到公安机关报案，当地公安机关很快将此案立为刑事案件进行侦查，并通过调取监控锁定了几人在多市的行动轨迹。

2024年3月，郑宇杰通过刷视频了解到河北省地下车库很多，觉得可以弄到很多钱。几人商量后决定到河北省石家庄市进行盗窃，郑宇杰、冯凯两人找“小团体”中的另一名朋友借了路费前往。

2024年3月7日至3月11日，郑宇杰、冯凯流窜到石家庄市作案，在石家庄市多地多次盗窃手机、衣物等，经鉴定，总共盗窃所得财物约折合人民币2209元。3月12日，郑宇杰、冯凯被石家庄市公安局民警抓获并于同日刑事拘留，二人于2024年4月7日被移送至辽宁公安机关。

经过公安机关对郑宇杰、冯凯的讯问，被害人报案，再经由与其他地区公安机关进行核实，最终确定他们近年来流窜作案的轨迹。2023年11月到2024年3月，郑宇杰、冯凯在鞍山市、沈阳市、辽阳市、石家庄市流窜作案，以“拉车门”的方式多次盗窃。

其实，在2023年11月之前，冯凯就已经有了16次治安处罚记录，其中包括15次盗窃记录和1次涉嫌帮信犯罪记录。郑宇杰也有了2次治安处罚记录，分别是因为盗窃和涉嫌帮信犯罪。郑宇杰说：“我们选择‘拉车门’的地点很随机，比如某超市促销，我们就会在附近凑热闹，如果看到有停车，我们会记下地点，等晚上过来尝试拽车门。”

此案由辽阳市公安局文圣分局侦查终结。2024年6月17日，文圣公安分局以郑宇杰、冯凯涉嫌盗窃罪将此案移送至辽阳市白塔区检察院审查起诉。

郑宇杰和冯凯的父母很快得知了这个消息。郑宇杰的母亲特意从外地赶回来询问儿子的情况。郑宇杰的母亲对办案检察官声泪俱下地说：“我和他父亲离婚10年，在我的印象里他十分乖巧听话，不知道怎么会变成了这样，希望检察机关能帮他尽快走回正途。”

多地多部门携手帮教未成年人

案发后，石家庄市某社会工作服务中心出具了对此案涉案未成年人从轻、免除处罚的《未成年人刑事案件委托调查报告》，就郑宇杰和冯凯的家庭情况、生活环境、社会交往、成长经历、性格特点、犯罪原因等进行了分析。

报告对郑宇杰家庭环境进行分析，郑宇杰家庭结构的破碎和父母角色的缺失使得他在成长过程中缺乏必要的关爱和引导，由于和父亲的沟通交流极少，家庭支撑功能严重缺失，他在寻求情感支撑时就会转到外部，对他来说，朋辈关系是重要的社会关系。

《未成年人刑事案件委托调查报告》显示：这两名涉案未成年人一个不善言谈十分怯懦，一个脾气暴躁，一旦有团体愿意接纳很容易被影响，也从侧面反映出他们十分需要被接纳和认可。

检察机关在办案过程中发现，涉案未成年人监护人在履行监护职责的过程中，未对涉案未成年人严加管教，对于未成年人暴露出的违法犯罪行为没有及时有效的监护干预。为此，检察机关向两名未成年人的监护人出具了《督促监护令》，指出家长在监管教育方面存在的失职问题，督促家长加强对未成年人交友状况、思想动态、不良行为习惯的监管，要求其正确履行监护职责。根据未成年人保护法，监护人不能因务工、家庭离异等原因疏于对未成年人管教，要加强对其管教约束，掌握其思想动态，发现问题后进行及时教育，在监护过程中需要有效、及时地矫正未成年人的不良行为，树立其法律意识，纠正其违法行为。

同时，在两名未成年人的成长过程中，学校缺乏对其教育和管理，使他们能够接触到社会上的不良少年，再加上缺乏家庭管束以及抵御不良诱惑的能力，对金钱的渴望和法治观念的缺失使他们走上了违法犯罪的道路。

郑宇杰和冯凯的家人也反思了在家庭教育方面的不足。郑宇杰的父亲表现出强烈的决心，表示儿子出狱后会自己会全力配合对其教育。在和两名未成年人沟通过程中，办案人员发现两人法律意识淡漠与欠缺，对犯罪后果没有充分的认知，也没有准确判断自身行为可能造成的严重后果。为落实法律援助政策，检察机关为两名未成年人聘请法律援助律师，对他们释法说理，使其认识到自己行为的错误性，对之前多次行政处罚的情况进行教育。同时邀请心理测评师调查他们的心理状态，在询问过程中耐心开导二人打开心结。在与律师和心理测评师的沟通中，郑宇杰和冯凯都表示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愿意改正。郑宇杰说：“我不恨爸妈，很多事都怨自己，我愿意好好改正，也希望今后家里人都能处好关系，不再吵架。”

检察机关认为，被告人郑宇杰、冯凯的行为触犯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264条之规定，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应当以盗窃罪追究刑事责任。被告人郑宇杰、冯凯认罪认罚，可以从宽处理，且案发时系未成年人，应当从轻处罚。建议判处被告人冯凯有期徒刑一年一个月，并处罚金；建议判处被告人郑宇杰有期徒刑一年，并处罚金。

2024年9月13日，辽阳市白塔区法院依法对此案不公开开庭审理。白塔区法院认为，被告人郑宇杰、冯凯以非法占有为目的，多次采用“拉车门”的方式盗窃他人财物，数额较大，其行为均已构成盗窃罪，应依法惩处。在共同犯罪中，被告人郑宇杰、冯凯所起作用相当，不宜区分主从。根据此案的具体事实、情节、社会危害性，对未成年被告人坚持“教育为主，惩罚为辅”的原则，依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判处被告人郑宇杰和冯凯一年一个月、一年的刑事处罚，并处罚金。此案判决后，“豪哥”也被当地公安机关批准逮捕，他的犯罪事实正在进一步审理中。

检察机关在庭审环节对两名未成年人进行帮教，告知二人要正确面对，接受刑罚，同时也不要对未来灰心，刑罚结束后要学一门手艺，掌握生存技能，并告知两人今后有任何法律问题可以咨询检察机关。

在对两人今后回归社会情况的分析调查中，发现两人的监护人对他们的接受度比较高，两名当事人也能够意识到违法犯罪所造成的严重后果，在对他们进行释法说理后，两人的法律意识增强了，表示能够积极改正，这也有利于两人回归社会。与此同时，两人回归社会的过程也有令人担忧的情况，如果不能远离不良的朋友圈，正常回归社会仍有难度。

“针对多次违法犯罪的未成年人行政处罚如果累计次数过多，成年后如果再有犯案情况，对其量刑可能会从重，对于这类多次行政处罚的未成年人将会有专门学校对其进行提前干预和矫治。”此案办案检察官说。

判决执行完毕后，辽阳市白塔区检察院继续对二人的生活情况、心理动态进行跟踪，对就业方向等提出合理化建议。2025年3月和4月，两名未成年人已经出狱。根据《关于未成年人犯罪记录封存的实施办法》，犯罪时不满十八周岁，被判处五年有期徒刑以下刑罚以及免予刑事处罚的未成年人犯罪记录，应当依法予以封存，两人今后如果努力改正，还是有望走回正途的。

郑宇杰出狱后，郑宇杰的母亲也回到了家里陪伴他，郑宇杰的父亲说：“我们意识到了之前对孩子疏于管教，以后会给予他更多关注，不会再让他走错路。”他了解到孩子对汽车表现出浓厚兴趣之后，也表示愿意支持儿子学习汽修相关技术。

就在冯凯服刑的一年时间里，冯凯的父亲因为车祸去世了，这件事对冯凯影响很大，冯凯回家后改变了以往的暴躁脾气。据冯凯的姐姐说，家里正在帮他找工作，希望今后他通过正常的手段赚取合法收入。

（文中涉案人员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