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蒜
作者: 李若涛初尝野蒜,觉得此物甚是神奇,叶似韭,却是葱的味道,鳞茎似蒜,肥白可爱,却有葱味,怪不得有的地方又称之为野葱。吃起来“没齿难忘”,葱蒜相加,辛辣刺喉,又带有一丝甘甜和清爽。
野蒜又称薤(xiè)白、小根蒜,是石蒜科葱属多年生草本植物,原产于我国,起源地很可能是长江流域,因其生命力强,适应性广,现在全国各地广为分布,在欧洲、日本和美国等地也有分布,除了野生的,也有栽培的。
南京的野蒜据说以老山为最盛,有人统计说其“窝点”有数十个,社交平台上,净是在老山挖野蒜的。有人说,王宝钏在此要笑疯了。还有人说,老山挖野蒜可以去很野的地方,一路披荆斩棘。斜斜的坡上,一定要先让自己站稳了再挥锄头……然后是幕府山、紫金山、方山、灵山、汤山……紫金山下的林地、灵谷寺等地,也有零星分布,都是混迹于野草中,要仔细分辨。“野菜族”常有自己的“野蒜基地”,爬紫金山常见到手握野蒜的人,问曰“何处采得”,对方答“山上”,然后狡黠一笑。也有爱分享的,绘制地图,标示“窝”点,并写出《金陵人岂能放过野蒜》的文章。
野蒜古已有之,仅名称就有三十余种,各地有各地的叫法,张平真撰《中国的蔬菜》,对蔬菜名称进行考据。“薤为正式名称。薤原写作韰”(韰xiè)。现今的苏州人仍把腌菜称为“腌韰菜”,又有天薤、野薤、白薤的称谓,西汉时民间就有栽培,所以又有“家蒜”“家芝”“菜芝”“书带草”的美称,先人把其视为蔬中英华。
《礼记·内则》中载“脂用葱,膏用薤”说的是用油脂烹饪时搭配葱,用膏(动物脂肪)烹饪时则搭配薤白,想来是用以去膻腥、增滋味。
有一则“划粥断齑”的故事,说的是范仲淹早年求学期间,每天用粟米煮一锅粥,分成四块,分两顿食,佐以切碎的腌菜。古时常用野蒜的蒜头和粟米煮粥,所以有人说范仲淹是用野蒜头煮粥,也有一说是腌菜中即有野蒜。这样的食物一成不变,一吃就是三年。范仲淹是这样的刻苦自律,所以才能成大家,才能写下“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句子。
在南京,野蒜常见的吃法是炒鸡蛋、用油盐腌渍做小菜、切碎摊饼,蘸酱生吃是北方人的吃法。采集很多的情况下,可以奢侈地做饺子馅。野蒜在欧洲也广泛食用,腌渍过的和生的野蒜常常做面包夹料,野蒜炖肉也是常用的菜谱。日本园艺作家柳宗民在《杂草记》中忆及儿时生活,说那时野蒜是普通人家餐桌上的常客。一向嘴刁而挑剔的父亲,却对母亲做的酱油腌渍的野蒜赞不绝口。
张玮的非虚构作品《我的原野盛宴》中写到挖野蒜的事儿,说是要等到暮春,野蒜的叶子已经半蔫了,“藏在沙子里的蒜头像橡子那么大,外祖母会用它做糖蒜”,那是野蒜最肥美的时候。他和小伙伴一路挖着野蒜,揪着野葡萄吃,把嘴巴染成了紫色。
写城市环境史的美国作家威廉·克罗农在《自然的大都市》中说到芝加哥,“跟许多散落在五大湖和落基山之间的聚居地一样,没有多大的区别,最大的不同就是那里到处生长着野蒜,长在牧草丛中,也长在低洼地的莎草丛中,因此,这个地方就被称为‘芝加哥’,意为‘长满野蒜的地方’。”
我还在一本书中读到过,有些牧人专门把羊赶到野蒜密集的地方放牧,这样的羊肉自带一股异香。同时,要避免奶牛吃到野蒜,否则产出的牛奶有一种不好闻的异味。
金陵人为何不放过野蒜?这当然是一句戏语,可细细想来,也不一定就是纯然的戏语。当年洪秀全围困南京,初春饥馑。洪秀全发诏书,让老百姓食“天露”,也就是挖野菜度荒。春天的野蒜自然是不可放过的“天露”。
编辑 王冬艳 437408345@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