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浓地瓜情

作者: 刘明芬

地瓜收获的季节,我去市场买菜,隔三岔五就会买回几个地瓜,要么蒸着吃,要么烤着吃。此时不比往昔,此时吃的是回忆和时尚,往昔填的是饥饿的皮囊。

我是吃地瓜长大的。我上小学的时候就会做饭了,确切说是烧火。那时,母亲着队长的号子上坡挣工分。四个孩子中我最大,自然要与母亲分担家务,除了照看他们,还要干力所能及的活儿。记得母亲下午干活儿时,就把地瓜去皮,切成块,放在大锅里,里面放上一捧绿豆,添上半锅水,盖好盖垫。我下午放学回来,就生火做地瓜粥,母亲回来就能吃上热饭了。有时候,母亲洗上一锅地瓜,添好水,锅里要么炖上小水罐,要么炖上大白菜,要么炖上虾酱。这个大锅五味俱全,无所不能。母亲会在盖垫上倒扣上一个泥烧制的盆子,叮嘱我烧大火,热气多冒一会儿,伸手试一下盆底热乎了,地瓜就熟了。农村的娃娃早当家,我学做饭就是从烧火开始的。

有时候,放学回家,我也会跟着父母去坡里收地瓜。记忆最深的是在南大坝外。生产队散工时,把社员们刨好的地瓜按照人口分好,生产队的会计用磅秤称好,上面压着每家每户的人名。找到自家的,就可以用小推车推回家了,这是我们的口粮,除了人吃,还要给猪吃。

那天下午收工时分好了地瓜,我们放学去时,天色已晚。父亲带了切地瓜的钡刀,说是切点儿地瓜干,晾干后储存起来,剩下的地瓜推回家煮着吃。父母切,我就跟着晾开。天越来越黑了,像大锅盖把我们罩在里面,其他人早回家了,只剩下了我们。这块地在村庄的最南边,紧挨东吕标南岭。岭上是一座座坟冢,磷火在坟边忽明忽暗。我的胆子就是那时练就的,所以我一直不惧怕黑夜。

冬天,把地瓜储存在地瓜窖子或地瓜井里,能吃一个冬天。晾干的地瓜干存放在水泥瓮里,可以煮着吃,还可以换诸城老白干。

我的奶奶也爱吃地瓜。那年冬天的一个深夜,雪花飘飘扬扬地从天空洒向大地,白茫茫一片。奶奶病情加重,父亲从过道里扛出车轱辗,安在地排车上,上面铺上麦秸草,铺上了一床棉被,把奶奶抱上车,二叔、小叔、我和父亲一起,连推带拉,朝着吕标医院跑去。雪在我们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灌满了我们的鞋子,风卷着雪花撒向我们的脸和脖子,我们全然不顾,三里路的距离,很快就赶到了。安排好住院,奶奶的病情基本稳定下来。那时我刚参加工作不久,我们全家已不再面朝黄土背朝天了,生活也有所好转。很快进入腊月,年越来越近了,小年的时候,我着见三婶急急忙忙找母亲商量事情,似乎是找奶奶的衣服之类,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三婶还说奶奶想吃烤地瓜,其实奶奶已经好几天没有进食了。第二天,我从市里下班回来的时候,买了两个烤地瓜去了医院,奶奶吃了一个。这是我挣钱后第一次给奶奶买礼物,没想到竟然是烤地瓜。奶奶从小对我的照料和呵护,我已没有机会来回报。奶奶走了,她还是没能熬过那个冬天,而那个烤地瓜是她最后的晚餐。

父亲也爱吃烤地瓜,我经常下班从超市里买,一般十元买四个,大小适中,烤地瓜的商贩用塑料袋装好后,我再用我的围巾包好放在自行车筐子里,到家还热乎着,父亲边吃边责怪我乱花钱。

我也喜欢吃,常常买。卖地瓜的老板会告诉我,这是烟薯,适合烤着吃,出油;这是蜜薯,适合蒸着吃,蜜甜;还有紫薯,有营养。我由此知道了地瓜还有这么多种类。现在我一般不在外面烤地瓜了,自从买了空气炸锅,我就自己烤,有时还会分享给朋友们。

儿子小时候也爱吃地瓜。有一次在饭桌上,他爸爸说:“不爱吃,小时候天天吃,够够的了。”他说:“爸爸,你小时候天天吃地瓜,真幸福。”他根本不了解我们过去的生活,这也是我有必要把这段逝去的岁月记录下来的初衷。过去不易,一定要珍惜今天的美好。

地瓜曾经撑起我们生活的半壁江山,它的软糯香甜时刻唤起我难以忘怀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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