闯青岛
作者: 潘兆龙记得五岁那年,母亲带我去青岛看望史大爷一家。
史大爷是母亲在青岛做手术时认识的。当时母亲胃病住院,在青岛医院做胃切除手术,陪床的自然是我父亲,史大爷也是胃病住院,与我母亲一个病房。史大爷家有三个不满十岁的孩子,史大娘既要为史大爷陪床,又要返回家中照料孩子吃喝,所以史大爷床前经常空岗。我父亲是个热心人,史大娘回家照料孩子时,我的父亲便在照料我母亲的同时,为史大爷端屎、端尿、喊护士、叫医生,史大爷非常感激,出院时留下通信地址,诚邀我父母一定到他们青岛的家做客。
一晃眼,母亲出院四年了,经和父亲商量,决定在1969年秋由母亲带上五岁的我去青岛。
记得那是一个深秋的早晨,天微亮,父亲早就借来一辆手推车,右边坐着我母亲,左边放着幼小的我,还有一个盛满土特产的大帆布包。父亲吃力地推着我们娘俩,由向赶去。当走出村子,我远远望见在通往汽车站的公路上站满了一排长长的路灯,远远望去,如同颗颗星星,泛着光,眨着眼,像在呼唤着我们尽快踏上行程。父亲加快了步速,到达公路时天已蒙蒙亮,我听父亲对母亲说:“六点的汽车。”
到达,父亲已是汗湿衣襟,在微弱的晨光下,汗水的蒸汽模糊了父亲的脸。父亲很快为我和母亲买上了车票,母亲牵着我登上了那辆敞蓬式货车。母亲领我到达高密火车站后,在高密的五姥姥早就为我们买上了去青岛的火车票。
坐火车的人不多,我在车厢过道上跑来跑去,一会儿好奇地听听汽笛声,一会儿似懂非懂地听着火车喇叭里放的《大海航行靠舵手》。村庄、桥梁、水库,包括那一排排的小树,急匆匆地一瞬而过。在兴奋不减的热情里,母亲和我终于到达了向往已久的海滨城市—青岛。
下了火车,母亲一手领着我,一手提着那个大帆布包。根据史大爷的家庭住址,母亲边走边打听,来到一个电车乘车点,当车刚一停,母亲便一个箭步冲上车,顺手一把将小小的我拎了起来,用力把我拽进了车内。我第一次坐电车,好奇地望向车顶的两条长长的缆线,心想,这车是那电线牵着走的?望向车窗外,发现电车旁有那么多小汽车,感觉也就有电车车轮那么高,如同一个个七星瓢虫般爬行着。好在我比较听话,下电车后如跟屁虫般随母亲一路小跑儿,终于到达史大爷家。
史大爷家在市北区,我模糊地记得通往他家的是一条弯弯曲曲的巷子,史大爷家在巷子深处的一处平房里。他们家房子不大,有一个小院子,门口朝东,进房间后,我发现迎面墙的红布上缀满了大大小小、金光闪闪的毛主席像章,史大爷说那是他过去收藏的。
史大爷膝下有一男二女,儿子叫玉平。玉平哥那年正上小学,他很喜欢我,我俩当天就成了好伙伴。别看玉平哥还不到十岁,但大娘和大爷一点几也不惯着他。记得第二天吃饭时,玉平哥不小心将半碗玉米糊糊弄倒在了饭桌上,只见他立即俯下身子,将倒在桌面上的糊糊神速般吮吸干净,然后朝母亲和我不好意思地淡淡一笑,大爷和大娘却像没看见一样。
饭后,史大爷带我和玉平哥到海边看海。我在海边沙滩上拾了一兜子贝壳,玉平哥在礁石缝里捡到了一个大海螺,那海螺在玉平哥手里竟然能吹出声来,听来像喇叭,更像收音机里的军号声。玩了一阵子,玉平哥领我到了海边的一个小商铺,里面有好多玩具。玉平哥小声对我说,“你喜欢哪个我给你买,但只能要一件,因为我只有一块五毛钱。”我先是看上了一个玩具车,玉平哥一问价格,朝我摇摇头;我似乎知道不行,又指向了一支玩具枪,这时,玉平哥不假思索地买下送给了我!我高兴极了,爱不释手,一直抱在怀里,睡觉时也放在枕边,生怕别人拿去。
五十多年弹指一挥间,但儿时跟着母亲闯青岛的情景仍历历在目,父亲的背影、母亲掌心的温度、史大爷一家人的热情,还有会跑的树、玩具枪、贝壳、海螺这一切的一切,永远刻在了我的记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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