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笔话“谊”

作者: 夏陶梅

钟表的嘀嗒声提醒着我,征文比赛仍在进行。近日,叶嘉莹和琼瑶的相继离世,不禁令我回想起大学生活。那时,我妄图透过文学大家的文字接近文学,可是,即使后来读研也未能敲开文学大门。

在那个曾经充满文艺气息的年代,友谊似乎一直落于爱情的“下风”。学习古诗时,一直被“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的专一所感动;学习现代诗歌,亦时常执拗地将“我希望逢着/一个丁香一样地/结着愁怨的姑娘”视作戴望舒苦恋的倾诉;学习当代诗歌,亦感叹《致橡树》中舒婷的那句“绝不像攀缘的凌霄花”如此之类,竟都离不开一个“爱”字!如今再看“友谊”,脑海里竟一时调不出相关诗句、名言,或名人故事。好在,于苦思冥想中总算觅得一丝友谊的踪迹是李白“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的依依惜别,是王勃“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的安慰、鼓舞,还是高适“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的豪迈、鼓励。我又想起一桩旧事,这恐怕是鲜少人提及或在意的了,那便是鲁迅、裴多菲、殷夫三人的故事。

鲁迅自不必赘述,殷夫作为青年烈士,人们大概也都知晓。至于裴多菲,若提起“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大家定然会一惊:“哦!是他写的呀!”话说回来,裴多菲可是19世纪的诗人,和鲁迅、殷夫有何关联?又怎么生出了“友谊”?

我们先谈谈鲁迅与殷夫吧。鲁迅早年留日学医,后从文,早期以翻译入手,开启了东欧文学在中国的译介大门,可“译”终究是不够的,涌动难抑的胸中浪潮唯有文学能将之释放。殷夫与鲁迅结缘,便在“译”上。当时,尚在读书的殷夫热血洋溢,从事革命活动的同时进行文学创作,翻译了《彼得菲·山陀尔行状》(即《裴多菲传略》),投至《奔流》。鲁迅见之深感欣喜,写信邀他一见,其友谊便由此建立。后来辗转,终得一见。殷夫的朴实和羞涩又给鲁迅留下了深刻印象。随后,殷夫也在鲁迅的帮助下翻译了裴多菲的几首诗歌。

但这段友谊并未引起过多关注,殷夫的牺牲“单方面”为之画上了句号。1931年,鲁迅写下《为了忘却的记念》,让人们记住了青年革命烈士“殷夫”(白莽)这个名字,以及那首《自由与爱情》(裴多菲所作)。而裴多菲也在不经意间成为鲁迅与殷夫精神沟通的锚点。

鲁迅热爱裴多菲,赞叹裴作《绞吏之绳》中深切的“复仇精神”。面对青年殷夫所译的裴多菲诗,他不甚欣喜,亲切称之为同他一样“热爱裴多菲的青年”。他们三人的“友谊”可以说跨越了时空,尤其是鲁迅、殷夫两人出于对裴多菲的热爱,结下了虽短暂但深刻的友谊。抛开纯学术讨论,鲁迅通过读、译裴多菲的诗,发现了这位早逝诗人与自己的共通之处一我认为可以概括成“复仇”“自由”两个词。殷夫因裴多菲追求自由解放的革命精神,而被裴多菲深深吸引着。于是,这段跨越时空的精神“友谊”之火在裴多菲、鲁迅、殷夫之间点燃了。

以裴多菲为代表的匈牙利文学在现代文学史中勾连起人类共同的价值追求,即自由。鲁迅、殷夫,以及茅盾等人都在寻求与自身境遇相似的国家,并呼唤着自由解放的新声音。早在百年前,作家之间的友谊,在寻求不同文学、文化之间的共通性时,便已有具体呈现。

19世纪末20世纪初期,友谊生于追求独立自由解放的共同信仰。当下,其内涵则更为丰富。于我国而言,友谊不仅是国与国之间友好的联结,更是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重要基石。鲁迅、裴多菲与殷夫已经告诉我们,即使不相识,亦能在不同文学文化之中相互理解、求同存异,寻找人类共同的价值追求,搭建起跨时空、跨国界的友谊桥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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