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非——最好的作品永远在创作中

格非,中国当代作家,清华大学教授,从1987年发表成名作《迷舟》开始,迄今已创作出版长篇小说“江南三部曲”(《人面桃花》《山河入梦》《春尽江南》)《月落荒寺》《望春风》《欲望的旗帜》等,中短篇小说《隐身衣》《褐色鸟群》等;另有论著和随笔《雪隐鹭鸶——〈金瓶梅〉的声色与虚无》《文学的邀约》《小说叙事研究》《博尔赫斯的面孔》等。他的作品曾获第九届茅盾文学奖、第六届鲁迅文学奖、2014年老舍文学奖等重要奖项,还被翻译成近20种文字在世界各地出版。

格非被誉为中国先锋小说的代表人物,其创作风格始终秉持着求新求变的精神,不断实现自我超越。在小说创作中,他从不满足于对现实生活进行简单的描摹,对所谓的种种技巧和模式也没有兴趣,而倾向于对小说思想性和文本结构的探索。他以诗意的、充满哲思的文字,深入剖析社会现象与人性特质,尤其是对知识分子精神内核的深刻反思。他的作品展现出一种与众不同的趣味,优雅而睿智,被称为“兼有小说家和学者气质风度的作家”。评论家白烨曾高度评价道:“如果说中国当代文学有高峰,那格非无疑是在这个高峰中。”

人物解读

角度一:坚守写作的纯粹与朴素。

写作时,格非坚持手写。他不用打字,因为输入法里一个字后面总跳出最常用的搭配,他警惕现成的词汇,认为一个普通的、被用烂了的词,难以准确达意,系统在这时反成累赘。手写则不然,“字句在脑子里,随时可以写出来,不会中断。”

有时他停下来想很久,重新构思,把笔记本上写的几万字撕下来,放到水槽里烧掉。大部分时间,写作是令格非兴奋的,他能感觉到脑子里词语在燃烧,热度逼人,他无法入睡,翻来覆去,甚至等不到天亮,半夜两点爬起来,泡一杯浓茶继续写。“当你真的进入创造性的工作,你知道自己挖出了大量的黄金,你能感觉到它的份量,同时产生巨大的快乐,那种神秘的创造,创造一个新的宇宙、一种新的秩序的快乐,你能感觉到。”他热衷在小说中带入哲学脉络,发表阐释。诗人翟永明曾说,经过三十多年创作历程的洗礼,格非的创作依然有无限的生长可能。

角度二:写作的动力来自对故乡的思考。

如何“出发”对一个作家来说极其重要,但有时候也应该停下回望来处。在文学的道路上,格非走得很远,但从来都没有忘记回头。用格非的话说,故乡是一个人成长的记忆。在格非的小说中,总是出现他的家乡“江南”,那是江苏丹徒一个偏僻的小山村。村子里保留着古代的老房子,天空永远是晴空万里,所有的河流都能游泳,不通公路,也没有电灯。格非至今觉得没有任何地方会赶得上他记忆中的乡村之美。

家乡的美丽在格非的成长经历中贡献了不可磨灭的底色。在他看来,这个具有传统文化意味的村庄消失了,那些曾和他一起生活过的人已不在,但可通过时间机器让其重返,“这就是文学的作用,文学可以让他们回来。”

他没有追溯一个村庄的历史,写一个地方志式的乡村生活画卷。他要写的故事是自己亲历的。“和我一起生活过的那些人,有形有貌,多年后他们说的话还能穿透时间,回到我的耳边。他们的过往和今天的状态构成极大的反讽和巨大的变异。”格非说,他们代表着一个正在衰歇的声音,这声音包含着非常重要的信息。而信息获取的多少,与读者的文学素养与认知世界的程度有关,他只负责提供小说家的智慧和价值。

角度三:向传统文化中寻找滋养。

格非作为学者型的作家,对待文学的态度是严肃的。关于文学的经典性问题,他认为:历史上所有伟大的作家无非两种,一种是开风气之先,另一种是挽救风气。没有狂放之气的作家,最后只能写出平庸的作品,成不了好作家。他继而反思:中国正处于一个巨大转折时期,为什么没有出狄更斯、司汤达这样反映社会深刻变革的大作家,反而出现了一些所谓的畅销书和文化商人?

事实上,格非始终在朝着文学的经典性目标努力。他坚持用规范、纯正的汉语写作,立足于语词本身的丰富性,以繁复、深邃、多层面的叙述保证意义的储留。“我从35岁开始思考,小说不一定要按照西方的路子,一条道走下去。攻读中国现当代文学博士后,我阅读大量中国古代文学作品,从钱穆的清代学术史,一直看到《史记》和《左传》,中国的传统文化带给我无比丰厚的滋养。”随着年岁增长,他意识到中国古典文学传统的价值。大量的阅读与学术研究,为他的写作方式的调整、《江南三部曲》的孕育和诞生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角度四:在变与不变之间打开更多表达路径。

格非的小说创作可以三个时间节点来划分:第一个时期,格非写有《追忆乌攸先生》《迷舟》《褐色鸟群》,执着于对叙事方式的探索。第二个时期,格非发表《欲望的旗帜》,率先对知识分子的言语与行为的分离、思想与生活的分离、人与自我的分离作了重要探索,以至于深深影响了后来的知识分子小说。再接下来,就是2004年发表的《人面桃花》。此时格非有意识地在当代小说中激活中国传统叙事资源,改造传统文言。

对于这些创作中的“变奏”,格非说:“文学创作里最迷人的或者说最好的东西,实际上是你试图改变,试图开辟新天地时的一种神秘感,那种创造性能够让你把所有的情感都投入其中,让你忘记衰老和病痛。”

尽管三个节点依次呈现了格非的创作之变,但仍有其不变的三个特点。首先,对格非而言,写作就是创造。写作不仅仅是讲故事,不仅仅是考究字词,不仅仅是表达意义,更是写从未有过的“看见”与“发现”;其次是呈现出了非常复杂的,汇聚了优雅、华丽、奇幻、智性、机敏等特质的叙事景观;最后,格非的小说容纳了多种价值,但最终都是为了完成对个人的阐释。

代表作品

2003年,格非动笔创作“江南三部曲”长篇小说中的第一部《人面桃花》,这是他以独特的历史观并结合生命想象精心营构出的力作。在对逝去记忆和历史场景的呈现里,讲述了中国近现代历史演进中乡村女子秀米如何辗转奋争于乌托邦理想建构的身心历程及其传奇故事。而到了第二部《山河入梦》,主要讲述了女主人公姚佩佩遭遇家庭变故从上海来到梅城,并与秀米之子谭功达之间发生一段爱情故事。2011年,他完成了最后一部《春尽江南》。小说讲述了谭功达的后代——青年诗人谭端午和妻子及周边一群人近20年的人生际遇和精神求索,借以透视时代巨变面临的各种问题,解读时代精神疼痛的症结。

《江南三部曲》从构思、写作到最终完成,真正可谓“十年磨一剑”。三代人,不同的生活环境与经历带给他们不同的人生追求,但是如同他们身上流淌的血脉,他们的梦想也一直在传承与发展。

文字摘录

1.端午笑道:“电视、聚会、报告厅、互联网、收音机以及所有的人,都在一刻不停地说话,却并不在乎别人怎么说。结论是早就预备好了的。每个人都从自身的处境说话。悲剧恰恰在于,这些废话并非全无道理。正因为声音到处泛滥,所以,你的话还没出口,就已经成了令人作呕的故作姿态或者陈词滥调。”

2.时间已经停止提供任何有价值的东西。你在这个世界上活上一百年,还是一天,基本上没有了多大的区别。用端午略显夸张的诗歌语言来表述,等待死去,正在成为活下去的基本理由。彼此之间的陌生感失去控制地加速繁殖、裂变。

生命中的一切都是卑微的,琐碎的,没有意义,但却不可漠视,也无法忘却。

无用者无忧,泛若不系之舟。你只有先成为一个无用的人,才能最终成为你自己。

这个世界的贫瘠,正是通过过剩表现出来的。所以说丰盛就是贫瘠。

我们其实不是在生活,连一分钟也没有。我们是在忙于准备生活而成天提心吊胆。

她悲哀地意识到,每个人的内心都是一片孤立的、被海水围困的小岛,任何一个人的心底都有自己的隐秘,无法触碰。

3.对人进行分类,实际上是试图对这个复杂世界加以抽象的把握或控制,既简单,又具有象征性。这不仅涉及到我们对世界的认识,涉及到我们内心所渴望的认同,同时也暗示了各自的道德立场和价值准则,隐含着工于心计的政治权谋、本能的排他性和种种生存智慧。当然,如何对人分类,也清晰地反映了社会的性质和一般状况。

运用示例

在这个看似物质丰裕的世界里,我们往往被过量的信息、物质和选择所包围。这种看似丰盛的表象下,却往往忽视了内心的空虚和精神的渴求。格非曾在作品中提到:“这个世界的贫瘠,正是通过过剩表现出来的。所以说丰盛就是贫瘠。”这深刻地揭示了物质丰盛与精神贫瘠之间的矛盾。丰盛并非等同于充实,过剩也并非意味着丰富。真正的丰富,源自内心的宁静与满足,来自于对生活的深刻感悟和体验。当我们沉迷于物质的追求时,很容易忽视那些真正能滋养我们心灵的事物。亲情、友情、爱情、艺术、文化等,这些无形的财富才是我们精神的源泉。

因此,我们需要重新审视自己的价值观和生活方式,追求真正的丰富与充实。我们要在纷繁复杂的物质世界中,筛选出真正有价值的东西,让自己的内心得到真正的滋养与升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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