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沙丘认识它们
作者: 申赋渔
1914年9月1日,美国所有的新闻电台都报道了这样一则消息:玛莎于当日下午1时,在辛辛那提动物园去世。玛莎是地球上最后一只旅鸽。
旅鸽灭绝之后,人们常常会怀着怨恨之情提起俄亥俄州派克镇的那个小男孩,是他在1900年3月24日这一天,射下了天空中最后那只野生的旅鸽。终于醒悟的人们,试图对幸存在动物园里的旅鸽进行培育。可是,失去了蓝天的旅鸽,已经失去了一切。1909年,剩下最后3只,1914年,剩下最后1只——人们守在鸟笼外,绝望地看着它们一一死去。
谁又能相信,旅鸽,曾经是地球上数目最多的鸟儿呢。
仅仅100年,漫长,却又如此短暂。
那是1813年一个寻常的午后,天空中传来一阵巨大而杂乱的鸣叫,奥杜邦先生抬起头来:庞大的鸟群,慢慢地遮盖了北美森林的上空,阳光不见了,大地一片昏暗。1.6千米宽的鸽群,在奥杜邦先生的头顶,飞了三天。这位当时最有名的鸟类学家预言:“旅鸽,是绝不会被人类消灭的。”
这时美洲大陆的旅鸽多达50亿只,是当时人类总数的5.5倍。
可是,欧洲人来了。
他们焚烧草地,或者在草根下焚烧硫磺,让飞过上空的鸽子窒息而死。枪杀、炮轰、放毒、网捕、火药炸……他们采用丰富想象力所能想出的一切手段,他们无所不用其极。被捕杀的旅鸽不仅用来食用,还用来喂猪,甚至仅仅是为了取乐。曾经,一个射击俱乐部一周就射杀了5万只旅鸽,有人一天便射杀了500只。
甚至有人想出这样的方法:把一只旅鸽的眼睛缝上,绑在树枝上,张开罗网。它的同伴们闻讯赶来,于是一一落网。有时候,一次就能捉到上千只。这个方法一定传播得很广,因为他们甚至为那只不幸的旅鸽单独创造了一个名词——“媒鸽”(Stool Pigeon)。
“媒鸽”,就是“告密者”最初的称呼。人们这么称呼这些可怜的鸟儿,因为其总能招徕更多的落网者——这种毫无心肝的称呼,竟来自最富情感的人类。
1878年,除了密歇根州,美洲已经看不到成群的旅鸽了。这一年,密歇根州人为了6万美元的利润,就在靠近佩托斯奇的旅鸽筑巢地,捕杀了300万只旅鸽。两年之后,曾经可以遮盖整个天空的鸟群,只剩数千只了。1914年,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当人类忙于相互屠杀时,世界上最后的旅鸽死在了它的笼子里。
灰色的后背,似乎还有些发蓝,鲜红的胸脯,像一团火在燃烧。绚丽迷人的玛莎,站在美国华盛顿国家自然历史博物馆的一根树枝上,长长的嘴,尖尖的尾,展翅欲飞。可是,它再也不能动,不能吃,不能鸣叫了。
懊丧的美国人为旅鸽立起了纪念碑,上面写着:“旅鸽,是因为人类的贪婪和自私而灭绝的。”
纪念碑只是一块冰冷的石头。近百年来,人类造成的物种灭绝比自然速度快了1000倍。全世界每天有75个物种灭绝,每小时有3个物种灭绝。很多物种还没来得及被科学家描述就已经从地球上永远地消失了。
在旅鸽纪念碑下,环境伦理学大师利奥波德哀伤地叹息道:“那些在年轻时曾被一阵活生生的风摇动的树仍然活着,但是十年后,只有最老的栎树还记得这些鸟,而最后,只有沙丘认识它们。
文本解读:昊睿语文名师工作室 杨睿
破坏自然到底意味着什么?北美旅鸽的消亡史给了我们更多启示:首先,这既是对其它物种的伤害,旅鸽消失了,旅鸽所在的生物链条也因为这一环节的突然脱扣而面临崩溃;其次,是人类的疯狂杀戮所带来的敬畏之心的泯灭与道德的滑坡,“枪杀、炮轰、放毒、网捕、火药炸”甚至培养“鸽奸”,将更多的旅鸽一网打尽。人类对其它物种疯狂施暴,然而,一旦将这套逻辑用到人类自己,真正的潘多拉魔盒就被打开了。旅鸽逝世的那一年,正是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开始,不得不说是一种讽刺的巧合。
运用示例:黑格尔曾说:“人类在历史中唯一吸取的教训就是人类从不吸取教训。”人类一方面在北美旅鸽的纪念碑下献上鲜花,悼念那曾经在北美大陆遮天蔽日的鸽群,百年之间如烟消逝;另一方面,因为各种需求,追求着大排量的汽车。尽管环保学家早就指出,过度碳排放将会导致澳洲的大堡礁在五十年后不复存在——想必未来悼念大堡礁的泪水不会少于旅鸽,地球已经在悼念中千疮百孔。请收起悼念,做好这一刻的环保。
(编辑:关晓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