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思语

秋是嫩绿的叶儿逐渐变为苍黄。

爷爷又转院了。按医生的说法，这次要正式进入透析阶段，据说是万不得已的疗法了。

看到我来，爷爷搭在床沿上的手费力地想要向上抬起，但只是极缓慢地勾了两下。那只手枯槁苍老，凸起的血管像叶子的脉络，手上分布着大大小小青紫色的斑块。我握住他的手，那只手仍旧宽厚，却不那么有力了。顺着手臂向上看，我看到一张浮肿的脸。花白的眉毛和胡子扎在沟壑般的皱纹间，布满红血丝的双眼带着盈盈笑意，紧皱的眉头此刻似乎舒展了一些。

爷爷那双手曾握着装满羊奶的奶瓶，在露气深重的秋夜里为我奔忙；那双手曾接过沉甸甸的书包挎上自己的肩头，轻轻拉紧我的衣领，拧开摩托车的油门，载着我在秋风中驰骋；那双手曾在滂沱大雨中紧握着雨伞，焦急地要为我遮风避雨。

秋是雨涔涔地擦过屋檐带来寒气。

爷爷的病情加重就在这个秋天。从起身需要被人搀扶，到走路得拄拐杖，再到坐轮椅，看着爷爷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我泪湿衣襟。

陪伴爷爷的时候，我时常凝视着他的眼睛，总想由此看到他的内心。而他总是笑着不语，拧过身子去看窗外的秋景。秋风时常与他耳语，以至于他再也听不清家人的呢喃。

常言道：“生老病死，人之常事。”可当事情真的发生在自己身边，我感觉秋风似乎顺着呼吸涌进身体，渗入骨髓。

秋风挟着我的泪水吹到爷爷耳边，那份咸湿浸湿了他花白的鬓发，那呼唤声声分明——爷爷，别走！爷爷，别走！……

（本刊原创稿件，视觉中国供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