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的树怎么爬
作者: 陈明静在厦门大学,有一门特别热的课。即使上课需要“早8点”,选课人数也依旧多得惊人。考虑到学生安全与教学效果,这门课每期只收十几人,很多同学说,选上这门课就是幸运的,会感到很骄傲。它就是郑达雄老师开设了11年的攀树课。
2003年,厦门大学开始设立一些户外探索类课程,如皮划艇、定向越野和帆船等,在农村长大的郑达雄,怀着对自然的热爱,加入了这些课程。
2011年,时任厦大校长的朱崇实在美国康奈尔大学考察时,发现攀树是一门非常受学生欢迎的课程,能够强健身体、亲近自然。回校后,他立刻进行了调研,准备在厦大开设攀树课。2012年,厦大开设攀树选修课,郑达雄接受了专业训练,成为一名国际树木学会(ISA)职业攀树师、考官。
他上课时不急于教学生“怎么爬”,而是先引导学生观察身边的树。他认为,想要攀上一棵树,必须对这棵树的特点有充分的了解。攀树不是为了征服自然,而是向自然致敬。
上课地点在校园主干道边上的一片杧果树林中。待攀的大树,粗壮的树干屹立在大地上,分枝向着阳光伸展,密密匝匝的枝叶遮蔽了一方天空。抬手抚摸,树干的纹理厚重而粗糙。
实际上,在真的攀爬时,树干在脚下又是那么“光滑”。轻轻一蹬,人随着绳子荡离树干,初学者就算认真看过示范,实践起来也并不容易。第一次以俯视的姿态观察大树与道路,除了兴奋,也有同学会感到来自高处的恐惧。
不久前,郑达雄协助科学家完成对“亚洲最高树”——藏南柏木巨树群落的综合科考,攀完了百米巨树归来。他不好意思地说:“我是一个恐高症患者。随着攀爬高度上升,我也会有恐惧感,这是一种本能的反应。在学校的时候,当我爬到20米以上,风吹树动,我也会紧张到手脚无力。我在不断适应新的高度,在分析得出自己感到害怕的原因后,这种恐惧慢慢消失。”
目前,国际上改善恐高症的方式是认知疗法结合现代VR(虚拟现实)技术,让人们通过逐渐适应来缓解恐惧。郑达雄认为,攀树改善了自己的恐高症,就是基于这个原理。他还提到,“树是有生命的,攀树的时候还可以抱着树干,有种拥抱大自然的安全感”。
攀树对人的意义不仅仅在于体验,在郑达雄眼中,它还是一项有社会价值的运动。
2016年9月,超强台风“莫兰蒂”来袭,厦门有30多万棵树木在不同程度上受损,鼓浪屿上的不少百年老树也被风雨摧折。岛屿面积狭小,地形起伏不平,老树枝繁叶茂、挤挤挨挨,不少树木还紧挨房屋,导致笨重的高空作业车无法有效开展受损树木的清理工作,一些残枝悬挂在树上,造成了严重的安全隐患。
得知这一情况后,郑达雄带领厦大攀树队前往鼓浪屿参与救援,连续工作一个多月,每天早上9点上树,除了上厕所,吃饭、喝水都在树上解决。
攀树队队员俞燕玲对一次修剪工作印象颇深:一棵树龄上百年的大樟树,其中一根分枝被台风折断,另一根则出现枯枝。枯枝又长又粗,直径超过10厘米。而且树上落脚点有限,只能分段处理。为了保证枯枝安全落地,俞燕玲拿着手锯一段一段地切,花了一个上午,才将整棵树修剪完。
在攀树队的共同努力下,台风中受损的树木得到清理、抢救,安全隐患消除,鼓浪屿的申遗工作也没有耽误。
“大学体育课不是只能在象牙塔里,它也可以服务社会,被赋予社会服务的功能。”郑达雄欣慰地说道。这些宝贵的社会实践经历,让高校的课堂和社团真正成为人才培养的土壤,不少学生在学习攀树的过程中找到了全新的生活方式。俞燕玲就把攀树当成职业,成了一名获得国际树木学会认证的全职攀树师。
厦大的攀树课年年开设,学生们来了又离去,郑达雄带他们攀过的树,始终在海风中静静生长。
(白醒摘自《中国青年报》2024年8月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