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的文法

幻想，是对现实生活的原材料，如记忆、经验，进行再加工的过程。如何幻想呢？以下方法，总结自世界上优秀的幻想小说家和画家。

从石头开始

说到石头，你想到了什么？硬，冷，粗糙，青苔，海浪的味道，鹅卵石，太湖石，魔法石，大荒山无稽崖青埂峰下的那块顽石……

有一本绘本叫《石头一动也不动》，讲的是以万物的视角看石头，也以石头的视角看万物。从万物的眼中看去，石头可以是形状、颜色、触感、味道；是荒野，是家园，是厨房，是宝座；是一刹那，也是亿万年……而从石头的视角看万物，你可以看到生存，看到死亡，看到孤独，看到爱……

如果我们能想象出一块石头的视角，也就能想象出一朵云、一只蝙蝠、一只龙虾、一只猫、一只北极熊的视角……

奇妙的组合

“纳尼亚传奇”系列的第一本书叫《狮子、女巫与魔衣橱》。这是一个万能的题目，因为其中有无限变化的可能。可不可以换几个词呢？比如，“鸭子、妖怪与巨石”“蜘蛛、猫与洗碗机”“章鱼、松鼠与行李箱”“北极熊、驯鹿与圣诞列车”……是不是感觉有故事在里面蠢蠢欲动？

在《幻想的文法》一书中，意大利作家贾尼·罗大里说，电极的一端并不足以点燃火花，得用两端才行。当一个词碰到另一个能激发它的对象时，就会改变既有的轨道，脱离拘泥于自身的日常含义，呈现出新的意义。

德国童书作家于尔克·舒比格非常擅于此道。比如，“城市＋流浪”，这两个词让你想到了什么？舒比格写的故事是这样的：一座叫阿拉凡德的城市喜欢到处流浪，一个男孩花了10年时间去寻找它……

汽车＋孩子＝？舒比格写了一辆黏人的白色汽车：“只要超过两小时没人理它，它就感到孤单难耐，喇叭开始叫。这时就必须有人坐到车里讲故事给它听，故事里一定要有白色汽车、白色摩托车、白色脚踏车、白色火车……”

假如……

英国作家尼尔·盖曼谈到过“狼人”。大家都知道人被狼人咬了，会在月圆之夜变成狼人。那假如一匹狼被狼人咬了呢？月圆的时候，它会变成一种不一样的狼吗？假如狼人咬了一条金鱼呢？金鱼会在月圆之夜长出毛来，从鱼缸里跳出来杀人吗？假如狼人咬了一张椅子呢？月圆之夜，那张椅子会变成一张“狼椅子”吗？

对常识、预设和成见的挑战，会帮助我们打开许多幻想的空间。假如你醒来发现自己变成了一只大甲虫……（卡夫卡《变形记》）假如人类没有性别……（厄休拉·勒古恩《黑暗的左手》）假如地球是外星人定做的……（道格拉斯·亚当斯《银河系搭车客指南》）

正如德国诗人诺瓦利斯所说：“‘假设’是一张网。你抛下网，迟早会有收获。”

错误

挪威画家俄温·托斯特画画很有意思，他喜欢从一个小小的失误开始，比如，一个无意间滴落的墨渍。他的钢笔在墨渍中来回勾勒几下，墨渍很快成了一个鼻尖，然后线条继续往上走，勾勒出小小的耳朵、眼睛，隐约可以看出是一张小狗的脸。

不仅画画如此，从错误里也可以诞生好玩的故事。比如，如果你不小心把“时候”写成了“时猴”，就可以在妖怪目录中添加一个新的品种，一种可以掌控时间的猴妖。如果你不小心把“鸠占鹊巢”写成了“鸠占雀巢”，其实不妨想象有一只爱喝咖啡的杜鹃。童话世界的很多惊喜来自谬误，据贾尼·罗大里说，灰姑娘的鞋子在最初的版本中是松鼠毛皮做的，在口口相传的谬误中才变成了晶莹剔透的水晶鞋。

限制

我们的大脑很懒惰，时不时需要限制的驱动，才能开动马力，把毫不相关的事物或观念联系起来。限制可以是时间上的，比如，用10分钟想出胡萝卜的100种吃法；也可以是数量上的，比如，给你10个字，写一则世界上最短的故事。据说海明威只用了6个字——待售：童鞋，未穿。

俄温·托斯特有一次突发奇想，在素描本的正中心戳了一个洞，然后开始绕着这个洞画画。每一页纸上，这个洞都被画成了不同的东西，街灯、车轮、鼻孔、气球……这个小小的游戏最后变成了他最成功的一部作品——《洞》。

旧故事，新说法

一个你非常熟悉的故事，换一个陌生的角度重新去审视，就会开启一个新的故事。法国画家吉尔·巴什莱画过一本《白兔夫人》，以《爱丽丝漫游仙境》中那只总是迟到的白兔的夫人为主人公，仙境世界立刻呈现出一种全然不同的面貌。

我们可以让不同的童话世界里的角色互相串门，也可以多问一句：“他们后来怎么样了？”比如，灰姑娘和王子婚后的生活幸福吗？打败伏地魔之后，哈利·波特和他的好朋友们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小王子回到B612星球之后怎么样了？

故事盒子

现在流行一种故事盒子，盒子里有几十张卡片，每张卡片的正反面都有插图。可以几个小伙伴一起玩，每个人轮流抽取卡片，并依次向他人描述自己手中的卡片，看它们最终能组成什么样的故事。

这样的故事盒子，基本原理大概可以追溯到苏联学者弗拉基米尔·普罗普的叙事理论。普罗普总结了故事的31种功能，它们之间的变换组合，足以勾勒出任何一个童话（冒险奇遇故事）的基本框架，比如，禁令、违反、英雄出发、任务、遇见赠予者、奇幻的礼物、对手出现、决斗、胜利、返回、假英雄、艰难的考验、损失得到弥补、对手受到惩罚、婚礼等。

故事盒子可以编出无穷无尽的故事，而且参与讲故事的人越多，自由联想的可能性就越多，多重视角碰撞下产生的故事也会越好玩。

（嘉林秀摘自《少年新知》2022年第5期，视觉中国供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