戛然而止的蝉鸣
作者: 刘卿白有些遗憾,就像戛然而止的蝉鸣,永远停留在六年级的盛夏。
那个暑假,大片的野雏菊绽放在村头,开得热烈而灿烂。这是母亲幼时所在的村子,她去找故人闲聊,我站在村尾的大树下,专心致志地仰望着茂密的树冠,想要抓一只蝉。
他是突然从大树后面冒出来的,和我差不多高,圆圆的脸蛋上面还有几粒小雀斑。他说:“你这样等是不行的,树上的蝉不会主动飞下来。”
我被突然出现的身影吓了一跳,却情不自禁地问:“那应该怎么做呢?”
男孩的手指在太阳穴处转了转。
“去找个网兜?”我的脑海里浮现出书中人物高举着网兜捕蝉的场景。
“好主意,可是村里能找到这种东西吗?”
我又陷入沉思,他只眨眨眼,说:“看我手里是什么?”
他抓着一枚尖尖的小石片。
“有时候,不一定要从树上抓蝉,还可以去地里抓。”男孩转身就走,“跟着我,我们重新找棵柳树,那里有很多蝉的洞。”
一路走走停停,他在村里最大的一棵柳树前蹲下。我学着他的样子一起蹲下,这才发现树根旁的地面上有好几个小洞,拇指般粗。
“这是蝉躲藏的地方,让我们把它挖出来。”男孩选了一个洞,开始用石片小心翼翼地挖土——不多时便见底了,什么都没有。
他并不气馁,继续挖其他的洞,挖到第四个时,有了成果。
那是一只嫩黄色的蝉,蜷缩的身体动了动,刚从沉睡中苏醒。男孩把它从洞中抠出来,递给我:“送你。”
“谢谢。”我惊喜地握着那只蝉,如同握住整个夏天。
男孩一副大侠姿态,摆摆手:“不客气,就当是给新朋友的见面礼好了。”
他友好地伸出一只手,我也伸出一只手,两只手掌交叠,握住,宛如一场庄严的仪式。那一天,我们谈天说地,欢声笑语飘在村子里。分别前,他和我约定,明年暑假也要过来,一起抓蝉。这个约定,我一直记在心里。
第二年的暑假,我如约回到村子,他却迟迟没有出现。
我问起时,母亲的眼神变得复杂。
“他去世了,因为脑出血。”母亲的话如同铁锤,狠狠锤击在我的心口,“走得很突然,据说是他母亲在怀孕时吃错了药,胎里带来的先天缺陷……”
戛然而止的蝉鸣,就像戛然而止的童年。那个男孩再也不会赴约,再也不会出现,再也不会带我抓蝉。
(本刊原创稿件,胡晓江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