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兰之歌
作者: 李思妍周末,翻看着同学们在玉兰树下拍的照片,我不禁问自己:“是否惋惜没有与她照相留念?”不,不惋惜。因为我一直在以自己的方式记着她。
是啊,从高三开学起,每一天,我都在深情地凝视她。她长得很高,超过四层楼了,全市都少有这样一株高大繁盛的玉兰树吧?因此,虽然我不能用手抚摸她的花苞,但可以用我最温柔的目光,去亲吻她洁白的花瓣,日复一日。若不是亲眼观察,真的很难相信,她的花期只有短短一周,而盛放期,也只三天而已。不仅如此,她的花期还赶上了北京的沙尘天气,这就使她更为脆弱了。
但她真的脆弱吗?不是的。在她含苞之日,北京的最低气温依旧在零摄氏度以下,但她的花,已经迫不及待地探出头。先是一朵、两朵,后来越发热闹起来,那星星点点的白,逐渐连成片,像云、像雪。课间,我会静静地伫立在她的旁边,听着那些花苞上的壳掉落在地上的声音——这是花开的声音,轻轻的,带着欢喜。花憧憬地脱下棕色的外衣,雀跃地眺望春天,殊不知,她们已成为春天最美的风景。满树繁花,更令人震撼。那一树的白啊,一树怒放,我究竟该如何形容呢?我和朋友曾一起想过,用什么比喻她才合适。朋友说,像千纸鹤,我却觉得不像。她显然比千纸鹤更富有生机与灵气!那洁白如玉的花瓣,一团团,托着春风在睡觉。她们汲取冬天的最后一点冰精之气与春天最早的暖融之息,尽情绽放着自然之美……午后的阳光下,仰望着一树玉兰,没有比这更富有诗意的了。这时,我们什么话也不说,只静静地沐浴着日光,偶尔喝几口热乎乎的白开水,眯着眼睛,让她的花儿落入我们的眼。我们的心,和着她生长的节奏,轻轻律动。我多么希望此刻的安宁美好能成为永恒。但是,那一天终会到来。她的第一片花瓣重归大地之母的那天,我心绪沉重地目送了花瓣最后一程。我想,这只是第一片落下的花瓣呀!若是一树繁花落幕,我又该有多么感伤?然而,天地更加无情,北京正是在这天下午刮起沙尘暴的。但让我没有想到的是,弥漫的沙尘竟意外地给她披上古典的纱。在昏黄的天色下,她越显得古韵朦胧,就像泛黄古籍中的画,典雅,庄重。
晚上,当我下晚自习,出门一看,啊,千纸鹤!我此时终于赞同朋友说的话了。大概是沙尘吞噬了玉兰的水分所致,那原来挺立的花瓣,此时都缓缓垂下,像千纸鹤垂下的翅膀。这一树的千纸鹤呀!她们仿佛即将随风飞去,化作春风,飞到天尽头……我现在确实能体会到黛玉葬花的痛了。“天尽头,何处有香丘!”玉兰花,她们也要展翅飞去,飞到我看不见的地方,只空予我一缕对春魂的念想。留不住的花,留不住的春天,留不住的青春……一切,都会随时间而逝。想到这儿,我突然为时间感到悲伤,时间才是永远不停歇的葬花人啊,它年复一年地迎来美好,又送走美好。所有繁花,在时间长河中只一瞬就消逝了……那么,当时间的手轻抚花瓣时,它会不会感到悲伤呢?我不知道,毕竟我也是时间中的人啊。对于我来说,能尽情歌颂繁花盛开的美好,已经是最大的幸福。玉兰花,她虽然会逝去,但她的美已是永恒。《三体》中有一句话:“把字刻在石头上。”我却想说,把自己刻在别人心里。就像玉兰,她没有在任何地方刻下什么,我们却永远会记得她。人生不也如玉兰花吗?不奢求永恒,尽力绽放当下的美好。我想,如果能做到如此,我们就已经在时间的某处,某个人的心里,留下专属于自己的惊鸿一瞥。
(本刊原创稿件,视觉中国供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