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野菜

春天，是从田野里最先跑出来的。

当轻柔的风把沉睡一冬的土地悄悄唤醒，那些嫩绿的野菜就像一群俏皮的孩子，你追我赶地从土里探出脑袋，向人们招手。在我记忆深处，每到这个时节，总有祖母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乖孙儿，咱去挖野菜吧……”

清晨，阳光还带着丝丝缕缕的温柔，祖母就会挎上那个洗得发白的竹篮，牵着我的手，走进绿意盎然的原野。我一蹦一跳地跟在她身旁，像只欢快的小雀儿。

一路上，风里裹着甜甜的花香，那是田边不知名的野花散发出来的。它们这儿一丛，那儿一簇，肆意绽放，装点着大地。我时不时挣脱祖母的手，跑去摘上几朵，编成一个五彩的花环，顽皮地戴到祖母头上。祖母微笑着，任由我胡闹，眼里满是宠溺：“乖孙儿，慢点儿，别摔着……”

到了野地，祖母便蹲下身子，开始仔细地寻找野菜。我也有样学样，蹲在一旁，瞪大眼睛瞧着。

野菜和杂草混在一起，初看还真分不清呢。祖母看出了我的困惑，轻轻拉着我的手，指着一片锯齿状叶子的植物说：“乖孙儿，看清楚咯，这是荠菜，包饺子香得很嘞。”说着，她拿起小铲子，轻轻插入泥土，再一撬，一棵完整的荠菜就连根带土被挖了出来，叶子还带着晶莹的露珠呢，像是刚哭过的娃娃。我赶忙接过来，放进竹篮，也迫不及待地想要试试。

我瞅准一棵，用力一挖，结果荠菜断成了两截。我有些懊恼，嘟着嘴看向祖母。祖母拍拍我的头：“别着急，挖野菜得轻点儿、慢点儿，就像跟它交朋友，不能使蛮力。”在祖母的耐心指导下，我慢慢掌握了技巧，不一会儿，竹篮里就铺了一层嫩绿的野菜。

累了的时候，我和祖母就躺在草地上，湛蓝的天空像一块巨大的蓝宝石，云朵变幻着各种模样，一会儿是威风凛凛的雄狮，一会儿是慢悠悠的白鹅。我指着云朵问：“奶奶，您说要是孙悟空突然出现，腾云驾雾，看到我躺在这儿，会下来和我玩儿吗？”祖母笑着说：“孙悟空琢磨着谁家小孩儿这么聪明这么乖，说不定会来看看！”听了祖母的话，我满心欢喜，闭上眼睛，想象着和孙悟空玩儿游戏的场景。

太阳渐渐升高，竹篮也装满了野菜。回家的路上，祖母拉着我的手，讲着她小时候的故事，艰苦岁月里，野菜是救命粮，如今却成了餐桌上的时鲜美味。我似懂非懂地听着，只是觉得和祖母在一起的时光，好美，好甜。

如今，我已长大成人，祖母也早已离去。但每到春天，看到田野里嫩绿的野菜，祖母的音容笑貌就清晰地浮现在我眼前，那份浓浓的祖孙情，早已如春日暖阳，融入我的生命。我仿佛又看见那个清晨，祖母挎着竹篮，站在门口唤我——“乖孙儿，咱去挖野菜吧……”那声音穿过岁月，依旧温暖如初，让我瞬间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