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共产党复兴话语的生成逻辑、演化特征与实践机理
作者: 于海亮 李俊杰 杨润聪摘 要:复兴话语作为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话语表达,不是即成的,而是生成的。它是中国共产党领导中国人民,遵循人的需要逻辑、实践逻辑和历史逻辑,根据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实际需要共同创作生成的。这种多要素耦合的生成模式,赋予复兴话语多样性、实践性、系统性的特征,使复兴话语能够清晰描述复兴实践的内涵、目标、方位、理论、道路和前景。因此,深入研究百年复兴进程中演化出独特的话语特征,把握复兴话语的实践机理,推动复兴话语与复兴实践的良性互动,对百年变局之下掌握话语主动权,砥砺中国人民向着强国建设、民族复兴宏伟目标奋勇前进具有重要作用。
关键词:复兴话语;生成逻辑;演化特征;实践机理
基金项目: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点项目“新时代中国共产党人马克思主义话语创新研究”(22AKS009)。
[中图分类号] D26 [文章编号] 1673-0186(2024)011-0123-010
[文献标识码] A [DOI编码] 10.19631/j.cnki.css.2024.011.010
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是近代以来中华民族的夙愿。1840年鸦片战争后,中华民族蒙受了前所未有的劫难,对复兴的渴望深埋每个中国人心中,从“实现民族独立”到“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构成了中国共产党领导下中国人民不懈追求的目标轨迹。复兴话语作为一种特殊的历史叙事和文化表达不是既成的,而是生成的。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实践赋予其独特的生成逻辑,在民族复兴百年征程中演化出独具特色的话语特征,并且在新时代迎来新的发展趋势。厘清复兴话语的生成逻辑与演化特征,为我们更好地理解历史、把握现在、展望未来提供了重要视角,把握新时代复兴话语的实践机理,对百年变局之下掌握话语主动权具有重要作用。
目前关于复兴话语的研究主要集中在生成逻辑、历史脉络、理论基础、影响因素和现实意义等角度。一是从对复兴话语的生成逻辑展开研究,学者普遍基于唯物史观的视角来分析民族复兴历史进程对复兴话语的影响[1],尤其关注中国共产党百年来对民族复兴话语的建构[2],以及复兴话语跟随中国共产党百年历史的自我演进[3],从中可以清晰看出,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民族复兴之路是复兴话语生成的根本。二是研究特定历史阶段背景下的复兴话语,逐级分析不同历史阶段复兴话语的阶段性特征,如民主革命时期的复兴话语[4]、中国共产党成立初期的复兴话语[5]、土地革命时期的复兴话语[6]、抗日战争背景下的复兴话语[7]等,使复兴话语的内涵得到丰富,展示出复兴话语的变化与复兴历程的发展之间的高度相关性。三是分析复兴话语的一般理论基础,如复兴话语的内涵意蕴与实践逻辑[8],复兴话语体系的形成及其要素[9]等,从本体论角度分析了复兴话语的实质。四是分析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进程上的重大理论创新、实践创新对复兴话语的影响,如习近平文化思想与复兴话语体系之间的关系[10],中国文化复兴论与复兴话语之间的关系[11],中国式现代化与复兴话语之间的关系[12],中国道路对复兴话语的影响[13]。五是研究复兴话语对“复兴”之外其他相关领域的现实意义,如复兴话语对中华民族精神的影响[7],复兴话语影响下中国现代学术的发展[14]等,拓展了对复兴话语的认识。综上所述,复兴话语是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相关问题的重点研究方向,研究成果颇丰,但是也存在一些不足,例如学界普遍关注复兴话语演进的历史脉络,而缺少对这一历史脉络中复兴话语呈现出的话语特征的学理分析,普遍关注历史上的复兴话语、现已存在的复兴话语,而缺乏对新时代背景下复兴话语该如何时代化发展的研究。因此,从中国共产党复兴话语的生成逻辑出发分析其演化特征,进而得出复兴话语时代化发展的实践机理,对补充完善复兴话语的研究具有重要的理论意义和实践价值。
一、唯物史观视域下复兴话语的生成逻辑
“语言也和意识一样,只是由于需要,由于和他人交往的迫切需要才产生的。”[15]533“复兴”是衰落后的再次崛起,是追求由衰转盛的历史进程,复兴话语萌芽于中国人民对民族复兴的迫切渴望,因应复兴实践而生,在完成阶段性历史使命的进程中生成。具体而言,复兴话语的生成是人的需要逻辑、实践逻辑和历史逻辑相叠加的产物。
(一)根源于中国人民对民族复兴的需要
在半殖民地半封建的中国,救亡图存运动的兴起催生了复兴话语的萌芽,正如李大钊所说,“民族兴亡,匹夫有责。欧风美雨,咄咄逼人,新中华民族之少年,盖雄飞跃进,以肩兹大任也”[16]。在中国人民追求民族复兴的道路上,产生过多种路线和模式,也相应产生多种类型的复兴话语,如,洋务派提出的“师夷长技以制夷”“中学为体、西学为用”,维新派提出的“抑君权,伸民权”,种种尝试难以汇聚起人民的力量,没有找到正确复兴之路,终无法实现民族复兴的历史使命。马克思指出,“理论只要说服人,就能掌握群众;而理论只要彻底,就能说服人”[15]11。只有能够承载先进理论、正确道路的复兴话语,才能够发挥社会化教育功能,唤醒并发动人民,激发群众中蕴含的蓬勃力量。如:毛泽东坚持辩证唯物主义,提出的“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的论断,在科学分析国内政治形势和敌我力量对比基础上,准确描绘了中国革命高潮将会很快到来,极大提振了中国人民革命的信心。邓小平在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即将结束时对“解放思想,开动脑筋,实事求是,团结一致向前看”的深刻阐释,彻底打破了习惯势力和主观偏见的束缚,极大提升了中国人民投身到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中来的信心。随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进入新时代,新使命新语境下民族复兴话语以其强烈的使命感与责任感,用“最伟大的梦想”形象表达了近代以来中国人民最深切的渴望与中国人民团结奋斗的最大公约数和最大同心圆,生动阐释了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重要意义;用“进入了不可逆转的历史进程”话语清晰描绘了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战略有利条件,明确强调了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可能性”;用“中国式现代化道路”话语指明了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要走自己的路,准确回答了“如何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这些话语的转化归根到底都是面向群众的转化,生动形象地向群众阐述了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阶段特性和历史使命,让人民群众理解了时代之变、形势之变、任务之变,坚定了踔厉奋发、团结奋斗、攻坚克难的理想信念,淬炼了战胜前进路上各种风险挑战的斗争精神。
(二)因应民族复兴实践发展的需要
民族复兴从需要转化为现实,就必须开展复兴实践。“语言是从劳动中并和劳动一起产生出来的。”[17]复兴话语的生成根本上基于复兴实践。实践创造新认知,新认知催生新话语,再推动实践新发展,形成“实践—认知—话语—再实践”的良性循环。在这一循环中,实践使复兴需要变为现实,夯实复兴话语根基,使朴素的复兴话语在认知和实践的互动中逐步成熟。实践的开展要基于客观的社会历史条件,并在推动历史的发展中实现自身的发展。“生产者也改变着,他炼出新的品质,通过生产而发展和改造着自身,造成新的力量和新的观念,造成新的交往方式,新的需要和新的语言。”[18]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民族复兴实践的核心是实现民族的独立和人民解放,当十月革命撕开了帝国主义链条上最薄弱的环节之时,殖民地半殖民的民族觉醒运动兴起,形成了争取民族独立和人民解放的革命精神话语共识,特别是“九一八事变”之后,为唤醒中华民族救亡图存的爱国主义精神,“中华民族独立与解放”“民族解放斗争”“中华民族解放事业”“中华民族解放万岁”等一系列话语不断涌现,在民族危难之际凝聚起了中国人民的磅礴伟力;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时期,改变国家贫穷落后面貌,进行国家建设成为复兴实践的核心,因应这一实践“民族复兴”与“国家兴盛”实现了话语的有机融合,毛泽东率先开始讨论“复兴”的现实可能,提出“中国经济建设的速度将不是很慢而可能是相当地快的,中国的兴盛是可以计日程功的”[19]。“巩固政权”“赶超西方”“实现现代化”几乎成为这一时期“复兴话语”的主要内容,实现了国家与民族两个复兴主体在实践与话语上的统一,为中国共产党探索具有中国特色的复兴之路奠定了基础;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新时期,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实践要求,使得民族复兴话语开始向“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演进,“改革开放”和“振兴中华”是这一时期的高频政治词汇,相继涌现出“贫穷不是社会主义”“发展才是硬道理”“三步走战略目标”“建设小康社会”等,“民族复兴”话语开始演进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话语阶段;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发展进入新时代后,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进入到关键时期,相应的民族复兴话语进入了“圆梦”阶段。习近平总书记站在新的历史起点,提出了很多标识性话语,如“中国梦”“人民美好生活”“初心使命”“中国式现代化”“强国建设”“中华文明”等等,把国家、民族和个人凝聚为命运共同体,实现了“政治话语”“民族话语”“人民话语”历史性与当代性的统一,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提供了更为主动的精神力量。
(三)接续推进阶段性历史使命的需要
现实性是马克思主义话语的最大特征。马克思主义认为,“全部问题都在于使现存世界革命化,实际地反对并改变现存的事物”[15]527。中国共产党复兴话语作为表征时代主题的阐释符号,深刻反映着历史和现实,并根据社会历史背景、主要矛盾、客观实际、现实需要等转化发展。复兴实践的历史性使复兴话语的生成也具有历史驱动的连续性特征,复兴历程的曲折性和复杂性,又使复兴话语表现出明显的历史阶段性特征。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历史进程的连续性与阶段性特征,赋予复兴话语承接性与时代性特征。百年征程,中国共产党初心使命从未改变,“为中华民族谋复兴、为中国人民谋幸福”的复兴话语核心指向从未偏移。但是,在百年奋斗中,我国社会主要矛盾的转变,决定了不同历史阶段主要任务有所不同,由此反映的生产力发展和生产实践要求必然也会发展改变,这使得与阶段性主要任务因应的复兴话语意涵必然也有所不同。随着我国落后的社会生产转换为主要工农业产品生产能力稳居世界第一,人们的需求也从物质文化的低层次满足提升到高层次满足,并进而扩大到民主、法治、公平、正义、安全、环境等多方面的需求,“美好生活”的不断升级便构成了新时代复兴话语的叙事基础。复兴话语阶段性内涵是对复兴话语本质内涵的承接与延展,复兴话语的承接与转换是中国共产党历史主动精神彰显,中国共产党根据历史发展规律与时俱进进行话语转换,确保复兴话语的精准性,推动话语的凝聚、引领作用的发挥。
二、中国共产党复兴话语的演化特征
百年来,在复兴实践与复兴话语的良性互动中,复兴话语清晰地叙述着复兴实践的内涵、目标、方位、理论、道路和前景,并且在时代转换和历史使命的呼唤下,复兴话语的内容不断发展演化,生成了多样性、实践性、系统性的特征。
(一)基于复兴需要的多样性特征
复兴话语的多样性是在不断满足民族复兴的话语需要的过程中生成的,根本上看是一种需求驱动。复兴话语产生伊始通常以口号或标语等言简意赅的形式出场,因为这种表达形式概括能力、传播能力强,便于受众对话语内容的快速理解,还可以防止因传播链过长造成的内容失真,尤其适用于在传媒基础薄弱的条件下开展群众的宣传教育工作。但这类话语承载力有限,可以作为复兴话语的代表,但不足以反映其全貌,尤其是随着复兴实践的拓展与深化,高度概括的话语形式不能满足丰富的话语表达需要。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是全民族、全维度的复兴,是经济、政治、军事、文化、外交等多领域的复兴,复兴话语也要随之拓展,要从理论与实践、历史与现实、宏观与微观等多角度展开,即民族复兴的全面性决定了复兴话语的丰富性。加之信息技术的发展和通信设施的普及,话语载体由报刊、广播发展至电视、网络,也促使复兴话语形式逐渐丰富。
同时,复兴话语的“包容性”也推动了复兴话语的多样性。关于复兴话语的范畴并不存在明显的界定,与复兴实践相关的话语都可以纳入复兴话语范畴之中。从话语主体角度看,民族复兴是全民族的夙愿,每个人都有为复兴发声的意愿和权利。当前,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即将由理想变为现实,复兴话语呈井喷之势发展,广大人民群众从各个角度讲述复兴、追求复兴、歌颂复兴,复兴话语成为当代最重要的话语之一,复兴话语容纳了多种立场相同但样态不同的话语,多元话语主体进一步推动话语形式和内容多样化;从话语生成角度看,复兴话语的生成逻辑要求复兴话语实现马克思主义话语与民族话语的结合,官方话语与群众话语的结合,多元话语内容的整合,同样要求复兴话语能够容纳目标相同但形式不同的话语;从话语受众角度看,复兴话语是面向全体人民的,个体差异性需要多样化的话语,要求复兴话语能够容纳内容相同但载体不同的话语。可以看出,复兴话语的特殊性,决定了其需要这种丰富性来充分表达复兴意愿、描述复兴前景、满足复兴需要、推动复兴进程、记录复兴历程等多种功能,复兴话语的丰富性也会吸引鼓励群众参与复兴话语的创作,增强复兴话语的群众基础和拓展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