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向新质生产力发展的科技创新模式研究

作者: 黄秋霞

当前,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正在向纵深演化,新一代信息技术、人工智能、量子科技等多种颠覆性、前沿性技术迅猛发展,科技成果转化速度明显加快,不断催生面向数字化和智能化转型的新产业、新业态、新模式。2024年全国两会期间,习近平总书记指出,要“以科技创新为引领,统筹引进传统产业升级、新兴产业壮大、未来产业培育,加快科技创新和产业创新深度融合”[1],为发展新质生产力提供根本遵循与指引。面向新质生产力发展的需要,必须充分发挥科技创新作为核心要素的主引擎作用,一方面以原创性、引领性科技攻关实现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强,另一方面在科技创新与产业创新的深度融合中引领现代化产业体系建设,这是推动我国高质量发展的重要着力点,也是支撑引领中国式现代化的关键动能。

一、下好自主创新先手棋:让科技创新成为发展新质生产力的“主引擎”

生产力范畴是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的基石,是社会发展的根本动力。在人类漫长的文明史中,每一次生产力的重大飞跃,都将加速人类社会的深刻变革。马克思指出,“生产力,即生产能力及其要素的发展”[2],其本质是人类为了在对自然有用的形式上占有自然物质,而对自然界进行改造的过程中所能支配和控制的自然力。这种对自然的控制力量包括了劳动者、劳动资料和劳动对象三种要素,即“工人的平均熟练程度,科学的发展水平和它在工艺上应用的程度,生产过程的社会结合,生产资料的规模和效能,以及自然条件”[3]。但是马克思的生产力理论产生于19世纪,当时正值第二次工业革命时期,与当前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的发展态势相比,显然有较大差异,特别是现在数据等新要素的发展已经远超马克思所预见的生产要素的发展,因而我们需要探索面向数智化转型的生产力理论。

进入新发展阶段,我国人口红利逐步降低,环境和气候变化因素成为经济发展的硬约束,同时又面临着先发国家技术封锁、后发国家低价竞争的国际环境,这要求我们必须从对量的追求转向对质的追求,从依靠生产要素投入的传统生产力模式转向以创新驱动为核心的“新质生产力”。新质生产力特点在“新”,关键在“质”,以“新”促“质”,体现为生产力三要素及其优化组合的质的跃升。具体来说,第一,劳动者是生产中起主导作用的最积极、最活跃的因素。新型劳动者不再是从事标准化、低技能要求的重复性劳动的劳动者,而是能够熟练掌握新质生产资料、充分利用现代技术的知识型、技能型和创新型人才。第二,劳动资料反映了一定经济时代的科技及其应用水平。一方面,数字技术、人工智能、量子信息、生物科技等颠覆性技术,成为生产力质变的核心要素;另一方面,科技成果运用于产业发展,孵化出大量新兴产业和未来产业。第三,劳动对象涉及能源、原材料和资源。面向高质量发展要求,新一轮能源革命拓展新型劳动对象的范畴,同时生态保护本身也成为生产力,即“保护生态环境就是保护生产力,改善生态环境就是发展生产力”[4]。因此,人才建设、科技创新与绿色发展构成了新质生产力发展的重要组成部分。其中,科技创新是推动新质生产力诸要素及其组合跃升的主引擎。在科技创新的驱动下,劳动者的智力水平、文化技术素养不断提升,拥有科学知识、生产经验以及劳动技能的劳动者数量日益增加。此外,科技创新使得劳动工具的高效化、数字化以及智能化程度显著提高,并促进劳动对象的范围和种类扩大以及管理方式的变革与创新,这些变化的直接结果就是社会劳动生产率大幅度提高,更多的活劳动被吸收,凝结为新价值,形成新产业、新模式与新动能。

改革开放以来,从邓小平提出“科技是第一生产力”思想,到实施科教兴国战略,再到提高自主创新能力、建设创新型国家,我国一直在探索如何以科技引领生产力发展。当前,要想实现从跟跑、并跑到领跑的历史性跨越,就必须从量的积累走向质的飞跃。一方面,生产力要想发生“质变”,就要在科技是第一生产力的基础上强调创新的第一动力作用,实现“科技是第一生产力”与“创新是第一动力”的逻辑整合。另一方面,科技的生产力效应不仅体现在产业的科技含量上,更重要的是由量变到质变的革命性突破,即原创性、颠覆性的科技创新。历史上的每一次科技突破与进步都在一定程度上推进了生产力的解放和发展,但是只有产生质变的科技创新及其所带来的产业创新才能称为新质生产力,例如机械技术、电气技术、计算机信息技术的相继出现,递次实现生产力质态发展的革命性重塑与深化。因此,发展新质生产力需要面向世界科技前沿,把握新一轮科技革命与产业变革的战略机遇,主动布局和整合科技创新资源,加强原创性、颠覆性科技攻关,这样才能在重要科技领域成为领跑者,在新兴科技领域成为开拓者。

二、以科技创新推动产业创新:双链融合牵引新质生产力发展

科技创新是发展新质生产力的核心要素,但是培育壮大新质生产力,关键还在于推动科技创新与产业创新深度融合,即“及时将科技创新成果应用到具体产业和产业链上,改造提升传统产业,培育壮大新兴产业,布局建设未来产业,完善现代化产业体系”[5]。科学技术只是潜在的生产力,需要转化为现实的生产力。因此,发展新质生产力不但要将科技创新摆到更加突出的位置,而且要在科技创新和产业创新深度融合中发展新兴产业和未来产业。

从科技研发到产品生产,主要由基础研究、应用研究与产品开发与生产三个阶段构成:基础研究主要实现“从0到1”的原创性突破;应用研究侧重于“从1到10”的科技创新成果转化,从技术发轫的“1”发展为成熟应用的“10”;产品生产则旨在通过市场化运作实现“从10到N”的产业化过程。在传统的科技创新模式中,高等院校和研究院所负责基础研究,并享有高度的学术自由与自律性,产业界负责应用研究与产品生产,其任务是通过解决大量实用性问题并实现产业化生产。而这两者之间的前瞻性技术研究、关键技术开发,无论是高等院校或研究所还是企业都难以胜任,政府从效率与公平角度来看也不适合直接承担。因此,传统的科技创新模式不可避免地面临着科研与产业“两张皮”的问题,即高等院所的科技供给和产业发展的科技需求之间的分离,严重制约了创新资源发挥驱动效能。这就是科技创新的“死亡之谷”,政府资助的基础研究与企业投入的科创产品开发之间出现了断裂,大量的科研成果难以成功市场化,导致众多科研成果葬身于“死亡之谷”。例如,《2022年中国专利调查报告》显示,我国2022年的高校发明专利产业化率只有3.9%,相对而言,企业专利产业化率达到48.1%。

因此,发展新质生产力不仅依靠科技领域的原创突破,还要将这些科技创新成果及时应用到产业链之中,确保产业链与创新链之间的深度融合。具体来说,以科技创新为核心的创新链包括从实验室研究到技术研发的全过程,而以产业创新为核心的产业链涵盖了产品的生产、加工、销售和消费等环节,前者依托后者落地生根,后者依托前者发展壮大,两者形成双螺旋结构,相互缠绕、相互促进。这一方面要求充分发挥企业在科技创新中的主体作用,推动更多科技成果从学校走向企业,从实验室走向生产线,真正转化为现实生产力;另一方面则需要建立更加高效的科技成果转化渠道和平台,更有效地链接各种创新资源,以此使企业的实际需求和创新成果更加紧密地结合起来。通过创新链与产业链的深度融合,科创成果得以在产业链的各个环节高效流动和共享,创新供给与市场需求得以有效对接,继而为破解科研与产业脱节难题、牵引新质生产力的发展提供现实路径。

浙江清华长三角研究院(以下简称“长三院”)与制造商麒盛科技合作生产的智能床,就是一个比较有代表性的双链融合案例。在创新链上,麒盛科技在智能床上的研发能力有限,长三院根据其技术困境匹配创新资源,由清华大学机械工程系负责提供智能和大数据技术的基础理论支撑,实现“从0到1”的原创性突破;在中间链上,长三院的智能装备技术中心作为成果转化渠道,负责前瞻性关键技术和创新产品研究,实现“从1到10”的应用性转化;在产业链上,基于麒盛科技开发智能床的产业化需求,长三院与麒盛科技协作完成从样品到批量生产的产品的转化,并由麒盛科技负责将产品包装为市场可接受的产品进行销售,实现“从10到N”的产业生产。上述合作深刻体现了如何以产业需求为导向实现科技创新和产业创新的深度融合:一方面,围绕创新链组织资本链,以资本链推动产业链,促进科研机构与企业的共同发展,以全要素赋能促进科技成果转化;另一方面,围绕产业链部署创新链,以应用为导向优化科技资源配置,让创新能力精准服务市场。

总的来说,科技创新引领新质生产力发展,一是要创新能力强,在基础研究、关键核心技术攻关、原始创新等方面实现高水平的自立自强;二是要推动力强,面向经济主战场,以新科技改造提升传统产业、布局战略性新兴产业以及未来产业,并逐步将其发展成主导性产业;三是要影响力强,凭借强大的科技创新能力在全球范围内获得技术话语权和技术标准制定的主导权,以此才能从科技创新的跟跑、并跑跨越至领跑。因此,科技创新作为发展新质生产力的核心要素,不仅要求实现基础研究与应用研究的协同创新,更要求其面向产业和市场化需求,在与产业创新深度融合的过程中实现原创突破与产业转化的并举。但是双链融合只是科技创新成果转化为现实生产力的第一步,后续要做的是形成有竞争力的现代化产业体系,即一方面以新科技改造提升传统产业,积极促进传统产业的数字化、智能化、绿色化,另一方面以科技创新为引领统筹推进新兴产业壮大、未来产业培育,进而建立起未来产业—战略性新兴产业—主导产业—未来产业依次递进的产业体系。

三、以科技创新为核心形成适应新质生产力的新型生产关系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发展新质生产力,必须进一步全面深化改革,形成与之相适应的新型生产关系。”[5]按照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生产关系必须与生产力发展要求相适应,因而新质生产力的发展必然要求形成新型生产关系。新质生产力的基本内涵是劳动者、劳动资料、劳动对象及其优化组合的跃升,因而形成与之相适应的新型生产关系,就要对劳动者、劳动资料、劳动对象等生产要素进行更高效率的配置,实现诸要素之间的畅通流动、高效配置。以科技创新为核心形成新型生产关系的过程就是全面深化支持科技创新的体制机制改革的过程,这不仅是一个重要的理论问题,更是一个重要的实践问题,需要因地制宜、久久为功,从平台建设、人才培养以及体制机制保障等各方面进行调整优化,以此打通束缚新质生产力发展的堵点卡点。

传统的科技创新表现为一个线性过程,从科学研究开始,经过技术研发、生产和市场推广等环节,最终形成新产品和服务。但是20世纪70年代以来,创新开始呈现为一种“大学—产业—政府”的“三螺旋结构”,大学、企业和政府紧密纠缠在一起,三者共同推动知识的生产、应用与传播。科学行动者及其机构以各种方式参与到知识的资本化或将知识转化为生产要素的过程之中,这一“教学—研究—技术转让”相结合的模式通过商业化追随“现代化的经营之道”。知识的生产已然跨越学科和机构的边界,从依赖于理论的“模式1研究”走向依赖于应用的“模式2研究”,科学、技术与社会之间呈现出一种新的社会契约关系,其界限越来越模糊,并逐渐相互渗透。[6]因此,打通“科学—技术—产业”全链条,实现“产学研贯通、上下游一体”是形成新型生产关系、发展新质生产力的必然要求,是中国从效率型向创新型转型的关键环节。

首先,为了形成政府、高校与产业之间的三螺旋互动架构,有必要建立产学研深度融合的协同创新平台,以此实现科技创新运行机制中各个环节之间的畅通无阻。在产学研贯通的新型生产关系中,协同创新平台一头扎根创新,一头直面市场,发挥从高校基础研究到产业产品开发两端的桥梁作用,完成那些“企业想做而做不成、风投想投而不敢投、政府想干而没法干”的任务,畅通科研供给与产业需求之间的对接和合作。一是以科技创新为引领,充分整合高校、科研院所等科技资源,面向世界前沿建设具有世界先进水平的国家实验室与研究中心,这是实现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强的必要前提。二是淡化传统基于学科体系建立研究团队的科研管理模式,成立面向产业需求的研究中心,深度整合基础应用研究与市场化的产品生产,推动科技成果从实验室走向市场。三是以企业的应用需求为起点,充分调动企业、科研院所和高校等创新主体共同参与,推动建立以企业为主体、以高校为依托以及以政府为支撑的科技成果转化机制,继而推进科技创新、提升产业层次以及实现创新链和产业链的深度融合。这种产学研深度融合机制凝聚各方创新要素,推进政府、产业、高校、科研、市场应用等多种要素的全链条合作,助力我国在以科技创新塑造发展新优势上走在世界前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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