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素演化视角下的报酬变动规律研究

作者: 石涛 于元华

要素演化视角下的报酬变动规律研究0

摘 要:人类经济活动从农业社会发展到数字经济时代,并延伸到元宇宙虚拟空间。这个从现实物理世界到虚拟元宇宙的变迁过程伴随着基本投入要素从有形要素形态向无形要素形态的转变。在这个转变过程中,有形要素的比重相对下降、无形要素的比重相对上升。同时,要素形态的转变过程引致了报酬变动规律方向的变化,但具体变动的方向是递减还是递增,则取决于在现实物理世界和虚拟元宇宙混合形成的虚实融合世界中,人类自身的发展方向和发展重点。要素在现实物理世界和虚拟元宇宙中的占比变化及其引发的报酬规律变动,进一步揭示出报酬递减规律和报酬递增规律并不是相互对立的,而是相互制约、相互影响,相互依存、共同存在于虚拟现实混合世界中,并对经济发展产生有差别的影响。

关键词:有形要素;无形要素;报酬递减;报酬递增;元宇宙

引言

近年来,随着大数据、人工智能、区块链等新一代技术迅猛发展,并广泛赋能实体经济,从而有力地推动了经济发展进入到数字经济时代。《中国数字经济发展报告(2023)》显示,2022年中国数字经济规模已经高达50 2万亿元,占GDP的比重达到41 5%,数字经济实现高质量发展,进一步向做强做优做大的方向迈进[1]。正如数字经济名字所反映的那样,该经济形态发展中的主要基本投入要素之一是“数据”及其以各种方式集聚所形成的数字产品、数字服务。这种基本投入要素具有可重复性、耐磨性、共享性等诸多特点,从而与以往的土地、劳动力、资本等基本投入要素特点形成鲜明对比。正是由于驱动经济发展的投入要素变化,使数字经济发展充满活力。随着人工智能、区块链、云计算等核心技术和5G、6G、可穿戴技术设备等硬件技术逐步融合,形成了基于上述诸多技术系统集成的数字化虚拟空间,即元宇宙。虽然元宇宙在本质上是数字化代码或者程序,但元宇宙却给人类经济社会活动提供了一个崭新的空间和领域,从而使人类的经济社会活动从现实物理世界延伸到元宇宙虚拟空间。作为数字经济的重大前瞻领域,元宇宙(虚拟现实)是新一代信息技术的重要前沿方向,将深刻改变人类的生产生活方式,产业发展战略窗口期已然形成[2]。特别是元宇宙本身除了技术基座是基于现实真实世界的,其运行的根本投入要素是数据及其数字化衍生品这一类无形要素。随着人类经济活动越来越多地在元宇宙空间内展开,人类进入到一个由现实物理世界和虚拟元宇宙混合形成的崭新世界。这一混合世界与以往人类所经历的农业社会、工业社会以及服务社会等现实社会相比,最大的差异在于人类活动空间从纯粹的现实物理世界转变为横跨现实和虚拟两类不同类型的世界。

长期以来,在现实物理世界中,始终是报酬递减规律发挥着普遍性作用,而报酬递增规律则表现出特殊性作用。随着人类经济社会活动日益与元宇宙有着更加紧密的联系,并越来越多地出现在元宇宙虚拟空间中,从而为认识报酬变动规律提出新命题、新挑战。具体表现为:一是研究领域需要从现实物质世界向虚实混合世界转变。对于报酬变动规律的认识,首先是从农业部门开始,并随着经济社会发展逐步转移到制造业和服务业。因此,这种研究领域的转换必然伴随着人类经济社会活动的时空转换而发生迁移,并受到技术进步、市场规模、分工程度等多种因素的重要影响。应该看到,迄今为止对报酬变动规律的研究主要都是基于现实物质世界来展开的。随着人类活动越来越多地与元宇宙联系起来,自然要求将研究报酬变动规律的边界向元宇宙这一虚拟空间延伸,从而以更加系统、全面的视角来认识报酬变动规律就成为必然。二是研究方式从静态的、局部的视角转变为基于要素演化的动态视角。长期以来,在认识报酬递减和报酬递增规律的时候,一定程度上将两者对立起来,从而造成无法系统地、整体地、动态地来认识报酬变化规律,特别是无法更好地理解报酬递减和报酬递增之间的相互转化。因此,人类经济社会活动从现实物理世界延伸到元宇宙虚拟空间的过程中,基于要素动态演化的角度来理解报酬变化规律,有助于形成对报酬变动规律的系统性认识。三是研究重点从现实世界的报酬递减向元宇宙虚拟空间的报酬递增转变。从研究重点来看,长期以来,正是因为人类无法摆脱物质世界的依赖,自然将研究对象放在现实物质世界中,进而对于报酬递减规律的研究就成为重中之重。虽然近年来对于报酬递增的研究不断增多,但对报酬递减规律存在的普遍性和报酬递增规律存在的特殊性的认知已经成为现实物理世界中的普遍共识。随着人类经济社会活动延伸到元宇宙虚拟空间,人类活动进入到一个完全不同于以往现实物理世界的虚拟世界,从而面临一个虚拟现实混合的世界,在这个虚实融合的世界中,报酬递增规律是否占据主导地位,从而发挥普遍性作用?这需要进一步加以深入研究。

本文基于上述三个方面的认知,试图在元宇宙空间、虚拟元宇宙和现实物理世界构成的虚实融合世界中来探索报酬变动规律,以形成对报酬变动规律的系统性理解。本文剩余内容安排如下,第一部分对相关研究进行综述;第二部分是对要素演化规律的一般性认识;第三部分阐述了要素演化对报酬变化方向的影响;第四部分对要素演化中的报酬递减和报酬递增的关系进行了辩证分析;第五部分则是结论和启示。

一、对报酬变动规律研究的综述

在众多影响人类发展的经济规律中,报酬变动规律有着独特的地位,发挥着重要作用,从而引发经济学界的持续关注。

早期对于报酬变动规律的认识,直接来源于对农业领域的投入产出变动观察①②。随后,亚当·斯密(Adam Smith)在其代表作《国富论》中,提出了经济均衡和经济进化的两种理论,这两种理论分别处理了市场的配置功能和创造功能[3]。相应地,市场配置功能与报酬递减相匹配,市场创造功能与报酬递增相适应。由于当时的市场经济尚处于早期发育阶段,从而在亚当·斯密的《国富论》中报酬变动规律的这两种具体类型在总体上没有明显冲突。随着边际主义致力于在分析方法上追求精密化,从而使报酬递减和报酬递增这两种现象没有被纳入统一框架所导致的矛盾就日益凸显出来[4],并导致了后来对报酬变动规律的认识分别沿着报酬递减和报酬递增两个不同方向深入发展:一方面,对于报酬递减的认识,经过马歇尔(Alfred Marshall)、瓦尔拉斯(Léon Walras)、杰文斯(William Stanley Jevons)、帕累托(Vilfredo Pareto)、阿罗(Kenneth J.Arrow)、德布鲁(Gerard Debreu)等许多经济学家的接力探索,逐步形成了以报酬递减为前提条件、一般均衡理论为核心框架的一整套的完整的理论体系,该理论体系论证了完全竞争理论的存在价值,并以此来证明市场经济的合理性;另一方面,对于报酬递增的认识,则在继承柏拉图(Plato)、亚里士多德(Aristotle)、色诺芬(Xenophon)等早期思想家有关分工问题论述的基础上,逐步由亚当·斯密、马歇尔、杨格(Allyn Abbott Young)等经济学家不断推向深入。虽然从20世纪20年代到80年代这段时间,由于分析工具不足[5]、脱离现实[6],以及理论冲突[7]等原因,导致报酬递增缺席主流经济学。随着20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经济社会发展,“现在我们有大量的数据显示,在生产力增长方面存在着巨大的未得到解释的剩余,这种剩余体现了我们对经济增长无知的程度”[8]。随着对这种未知剩余的深入探索,从而使斯密和杨格的报酬递增思想得以复活,并成为分析现代经济增长的重要思想渊源。从当代经济学对报酬递增的研究方向来看,一条思路是沿着新古典主义方法,把外部经济纳入不完全竞争的均衡框架。经过罗默(Paul M Romer)、卢卡斯(Robert E  Lucas)、舒尔茨(Theodore W  Schultz)、阿罗等经济学家的持续发展,逐步形成新增长理论、新贸易理论以及新经济地理学等一大批理论学科,有力指导了实践发展。另一条思路则沿着杨格开辟的方向,或者称之为结构主义[9],该方向以卡尔多(Nicholas Kaldor)为代表,代表人物是布赖恩·阿瑟(W  Brian Arthur)。这个研究方向注重经济过程的非均衡性和历史条件影响。

经过对报酬变动规律的长期研究,形成了若干共识,这些共识具体体现在如下方面:一是对报酬变动规律类型的认识。不同学者在研究报酬变动规律的时候,对报酬变动现象关注的侧重点不同。例如,杜尔阁(Turgot)认识到报酬递减阶段之前有报酬递增阶段,马尔萨斯(Thomas Robert Malthus)则只提到报酬递减,约翰·穆勒(John Stuart Mill)则认为报酬递减阶段之前有报酬不变阶段。国内学者认为报酬递减趋势并不是在一开始就出现,而是要素投入量达到某一特定点才会出现,等等[10]。如果把上述相关研究成果汇集起来,自然就会看到报酬变动规律类型的全貌。因此,从目前的认识程度来看,学界基本上形成共识,即报酬变化规律有报酬递增、不变和递减规律三种类型[11]。但由于报酬不变的类型比较罕见,其容易转化为其他两种类型,从而绝大部分研究都集中在其他两种类型。二是报酬变动的长期趋势。马歇尔等经济学家以报酬递减假设为基础开创的微观经济领域的均衡理论,对于大批量加工、大烟囱经济而言是大致有效的,但随着从原材制造向技术设计和使用转变、资源加工向信息加工,以及原始能源应用向思想主张应用转变,决定经济行为的基础机制已经从报酬递减机制转变为报酬递增机制[12]。有学者则指出在经济发展低水平阶段,经济活动集中在农业部门,物质资本的报酬递减起主要作用;在经济发展相对较高阶段,经济活动集中在服务业部门,人力资本的报酬递增起主要作用[13]。因此,从长期来看,报酬递减有向报酬递增转变的趋势。三是对于报酬变动规律在不同行业或领域所发挥作用的研究。越来越多的研究表明,报酬递减和报酬递增在不同行业发挥的作用大相径庭。例如,杨格提到“相反,我们不得不回到一些老经济学家所采用的较简单和更包容的观点,他们认为,制造业作为整体具有报酬递增的特点,相反,在农业中,由于劳动和土地增加的比例处于不利条件,报酬递减则占主导地位”[14]。卡尔多在分析报酬递增的结构时,认为农业是报酬递减的产业,制造业遵循报酬递增规律[15]。国内有学者认为规模报酬递增是在资本积累和扩张的社会过程中作为历史规律呈现出来[16];而边际报酬递减则伴随平均利润率的形成和下降而产生,是相对静态的分配领域的特殊规律。四是从要素本身来认识报酬变动规律。随着经济社会发展,对农业、制造业和服务业的报酬变动的研究表明,促进经济增长的投入要素结构在发生变化,而要素本身也越来越具有报酬递增性质。古典经济学关注土地、自然资源的投入;现代经济学强调人力资本和类似的新型投入[17]。研究表明,在经济社会发展所需的诸多要素中,知识作为资本、土地、劳动力之外的新生产要素,具有边际报酬递增性质[18]。同时,在规模报酬递增生产函数前提假设下,要素结构(物质资本和人力资本)变化对中国经济增长具有重要影响,通过优化要素结构有利于长期经济增长[19]。五是对促进具体报酬递减或递增的来源分析。早期一些经济学家对于报酬变动的来源进行了初步探索。斯密的“劳动分工论”、杨格的“迂回生产论”开创了解释报酬递增来源的新时代。马歇尔认为自然在生产上所起的作用表现出报酬递减的倾向,而人类所起的作用则表现出报酬递增的倾向[20]。有学者明确指出:“促成报酬递增的种种力量,与促成报酬递减的种种力量,不是属于同一种类;以组织的经济与大自然对深耕的反应之无弹性来着重说明这种差别,是较好的。”[21]斯拉法(PieroSraffa)强调:报酬递减与生产要素间的比例变化有关,而报酬递增则与生产扩大及劳动分工扩大有关[22]。六是对于报酬变动所呈现的载体形态认识。从报酬变动所依附的载体形态来看,以物质形态为具体形态载体成为研究的主要共识。早期的杜尔阁研究了报酬的使用价值形态、马歇尔则研究了报酬的具体的生产物数量,一直到后期深入到制造业、服务业等具体领域来研究报酬变动规律。总的来看,这些研究基本上都是集中在物质世界领域,并以物质形态作为目标,从而确定了物质形态的报酬递减是报酬递减规律的基本形态,明确了报酬递减率的存在[23]。最终形成了以报酬递减规律为主导、报酬递增规律为辅助的基本认识。当然,基于物质世界所形成的对于报酬变动规律的许多研究成果,为后续从要素演化的视角来理解虚拟混合世界中的报酬变动规律提供了积极借鉴。

二、对要素演化规律的一般认识

元宇宙作为数字经济中的重大前瞻领域,正深刻改变人类生产生活方式,并使人类的生产生活领域延伸到虚拟空间中,推动了人类从现实物理世界迈向虚拟世界,使人类进入到一个虚实融合的新世界。与之相伴随的是,在现实物理世界中,人类在经济社会发展过程中对基本投入要素的选择对象先后经历了劳动、土地、资本等有形要素,并随着更高阶段的发展逐步增加知识、技术等无形要素投入。随着数字经济的快速发展,数据作为基本投入要素开始发挥积极作用。需要指出的是,在元宇宙虚拟空间内,主要的投入要素则几乎是以数据形式存在的无形要素为主,而元宇宙本身也作为一种新型虚拟要素投入到虚实融合的世界发展中。因此,随着元宇宙虚拟空间的出现,人类在现实物理世界中以有形要素为主的基本要素投入向元宇宙虚拟世界中以无形要素为主的基本要素投入演化。为了更好认识要素演化规律,需要先对元宇宙有一个深入认识,在此基础上,来分析要素演化规律。

(一)元宇宙是人类社会发展的最新前沿形态

随着数字经济成为推动国民经济发展的积极力量,作为众多技术系统集成的元宇宙,其本质是数字化的虚拟空间。元宇宙作为人类社会活动发展的最新前沿,是科学技术持续不断进步的最新标志之一,也是人类对自我“本体”积极探索的最新产物。同时,元宇宙在经济方面表现出自身独特性。

1 元宇宙的出现是科技持续进步和人类对自我本体探索的产物

一方面,元宇宙是科学技术持续进步的最新产物。随着数字化浪潮推动,一些软硬件技术经过长期不断试错式发展和短期内的创新突破,逐步达到阶段性应用的技术拐点。从支撑元宇宙的基础硬件技术发展来看,包括交互感知设备、网络传输、芯片算力等方面的技术。同时,以人工智能为典型代表的核心技术的突破发展支撑了元宇宙系统的内生能力。区块链、云计算等技术发展支撑了元宇宙所宣称的“随时、随地”轻量化的理念。数字孪生技术快速发展并不断迭代,为支撑元宇宙数字空间以及促进与现实社会的交融、提高元宇宙的真实感等方面提供了基础性保障。上述硬件技术、核心技术等众多技术的持续发展,并以系统集成的方式最终支撑了元宇宙这一新型空间互联网形态的发展。另一方面,元宇宙是人类对自我本体积极探索的最新产物。这种探索首先表现为元宇宙成为人类精神活动的新载体。随着移动互联网日益普及,人与人之间的交流显著地从一维平面拓展到二维世界,以往承载人类精神活动的各种载体如图形、文字等都无法满足人类更复杂、更高级、更虚拟化的精神活动,迫切需要有新的载体来承载数字化时代的人类精神活动。元宇宙所具有的高度沉浸性、虚实交互性等特征有助于精准地记录、生动地呈现、永恒地存储人类复杂的精神活动,从而使其成为人类精神活动在社会发展新阶段的有效载体。其次,元宇宙是人类“时空观”的新拓展。从时间维度来看,在元宇宙中,任何人类活动都具有瞬时性。在元宇宙的地理空间中,任何迁移的时间成本几乎为零。同时,凭借着区块链记录的海量数据,人类利用编码和算法可以重新推演在元宇宙中发生的事情,实现对时间演化的“重现”,从而在时间维度方面形成有别于传统的单向度的、不可逆的时间观。从空间维度看,元宇宙超越原有在物理空间中形成的空间认识,实现了空间上的自由飞越,并凭借“虚拟人”并存于“多空间”。最后,元宇宙是人类器官的新延伸。这种延伸主要体现为物质器官和精神器官的功能延伸。元宇宙是物质器官的新延伸,主要体现在以各种连接现实世界和虚拟世界接口工具,诸如VR手套、电子皮肤、脑机接口芯片等可穿戴设备以及各种传感器的发展为标志,这些新型接口设备进一步促进了人类各类物质器官功能的延伸。同时,元宇宙是人类精神器官的自然延伸。人类在元宇宙中以虚拟原生人、数字人等多重身份存在③,这些基于现实人的“本体”而形成的“多元”虚拟身份从某种程度上依然是人类复杂精神活动的一种外在表象,是人类自身精神世界在元宇宙中的有效映射,从而亦成为人类精神器官的一种自然延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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