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绿卡警察(下)

作者: 卢克·沃特斯(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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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路易玛事件

尽管我们平时很忙,但反扒反诈中队毕竟隶属于特勤队,随时被快速反应组召入执行防暴任务。艾伯纳·路易玛事件演变为游行暴力,我就全程参与,该事件一度成为全世界的头条新闻。

1997年8月9日晚上,30岁的海地移民路易玛在布鲁克林一家同性恋夜总会里玩,突然里面有人打架,他和其他人一起扯架。不久警察赶到了现场。在抓捕过程中,有人袭警,警察贾斯汀·沃尔普被人打了一拳。沃尔普认为是路易玛打的,于是逮捕了他,并在返回第70局的路上对他进行殴打,并实施了性侵犯,造成了严重的伤害。沃尔普后来表示,这些伤都是被捕前同性恋粗暴性交造成的。

起初,我不太相信这些是真的,后来有关方面证实了路易玛确实被警察侵犯。消息传出后,人们怒不可遏,数千人走上街头,穿过布鲁克林大桥,威胁要攻击警察,攻击市政府。

纽约市所有受过训练的警察都被动员起来,戴防暴头盔,持防暴警棍和一个小型防弹盾牌。当我站在队伍里准备迎接袭击时,发现抗议者和我一样,脸上充满了恐惧,因为抗议活动已经失控,大家分不清你我,不少的暴徒尖叫着冲向我们,疯狂地扔东西砸我们。

见此情景,我立即弹开伸缩警棍准备反击。一名中尉马上对我咆哮:“收起来!让他们发泄一下!他们有权利这么做。”

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越来越多的抗议者加入,数不清的石头、水瓶、木棒向我们飞来。后来我们接到命令,将游行队伍强行挤回大桥,控制局面。随着其他支援力量的投入,我们最终获得了控制权。

整个过程惊心动魄,我从没有过这样的经历。

路易玛后来起诉了市政府和警察局。1999年12月14日,纽约布鲁克林法院判处警官贾斯汀·沃尔普(29岁)有期徒刑30年,其他三名警察同伴被开除;市政府赔偿原告870万美元。

这起案件就发生在我身边,这些警察都是我的同事,着实更新了我的认知,原来干警察这么危险。

五、缉毒署

不知不觉已经毕业6年了,我想离开巡逻车,我的朋友都升职了,尼克已经成为缉毒特工。我也写了申请,要求调往缉毒大队工作,并如愿以偿。

我参加了北曼哈顿倡议组织(NMI)举办的为期三周的毒品知识培训班。导师教我们如何识别不同的毒品、如何卧底、如何钓鱼执法等。这个速成班对我帮助很大。

在执法过程中,有很多东西可以救你的命,其中之一就是要听领导的话。

2000年初的一天早上,我们经过戴克曼和第十大道的拐角处,科尔曼中士满意地说:“这五个小时你们应该很轻松。”

缉毒现场小组共有八人,由基斯·科尔曼中士带队。他的长相、头发和声音就像动画片《辛普森家族》里面的小丑“库斯提”,尖酸刻薄。

在一间公寓外,“小丑”中士发现一个20岁左右的男子坐在门廊上抽着自制卷烟,一支粗大的、掏空的雪茄,里面可以填充大麻、海洛因甚至是PCP(天使烟尘),也可以是一枚小型手榴弹,随时会爆炸。

通常,当警察接近一名吸毒嫌疑人时,后者会逃跑,但这厮竟然不管不顾,沉浸在烟雾之中,怡然自得,有点像诗人。

走近后才发现原来是个瘫痪者,看来这个叫丹尼尔·罗德里格斯的家伙没有什么威胁,我顿时放松警惕。

“中士,要不我们就放了他,意义不大。”我低声道。

“不行呀,今天我们的数据很低。他是吸毒者,带回去取个材料先凑数,然后再说。”

“库斯提”小丑真是个无情的家伙。

我把丹尼尔抱到车上,并搜查他身上是否带有违禁品和武器,履行程序。他一直很配合,满脸笑容。同事把轮椅放在他的身边。

“嘿!把轮椅放在后备厢里。轮椅搜查了吗?”“小丑”中士提醒道。

我把轮椅拿出来,仔细搜查,突然发现在轮椅座板的背面夹着一把手枪,.25口径半自动袖珍手枪,顿时吓出一身冷汗。

丹尼尔吸食了大量的毒品,渐渐地开始发作,越来越有侵略性。感谢“小丑”中士提醒了我们,否则丹尼尔在神志不清的情况下拔枪向我们射击,后果不堪设想,说不定我就报销了。

“你们这些家伙就是不听我的话,我一直告诉你们,街头没有规则,全靠我们谨慎小心,千万不能相信这些犯罪分子。”中士怒道。

回到警察局,我们指控残疾人丹尼尔吸食毒品和非法持有武器,后者在纽约市是一项重罪。不久之后,法官裁定丹尼尔非法持有枪支的罪名不成立,因为我搜查轮椅之前没有申请搜查令。

法律就是法律,有时候很没意思。

我们的总部位于107街,办公室是一座不高的建筑,一边是篮球场,另一边是繁忙的大道。当地人都知道这里是处理停车罚单的场所,但是如果知道密码,电梯就会把你带到高层,我们的缉毒办。

我们中队有两名卧底,埃迪·拉莫斯和罗伯·张。卧底是一项压力大、吃力不讨好的工作,经验很重要。由于我的爱尔兰肤色苍白,独特的口音意味着永远不能做卧底。就在这一天,罗伯·张扮演“大叔”,就是买家,而拉莫斯扮“幽灵”,也就是跟踪搭档,暗中保护,发生枪击时,第一个冲上去支援,同时和我们保持联系。他们会经常换岗,角色互换。

在街上,我们和他们俩从不交流,尽一切可能回避,因为毒贩非常谨慎,耳目众多。

我在停车场埋伏,等待两名卧底的消息。突然,接收器传来拉莫斯的声音。

“伙计们,目标出现,110街,雷克萨斯车。”

“现在是十点零四分,穿防弹衣,出发。”“小丑”中士下令。

几分钟后我们就包围了这辆车,并从司机身上搜到了毒品。卧底警察如果知道吸贩毒者隐藏毒品或者枪支的地方,他会给我们暗示。他在和毒贩交谈时会说“你的裤子挺有特色的”。那就意味着有东西藏在裤子里。窃听器会把他们的对话传过来。

每天我们需要抓捕五个对象才能达到加班的指标,有额外的加班补助,说来说去都是为了钱,为了绿色的美元。街头缉毒工作不太稳定,一般来说抓五个不是大问题,曾经有一天我们抓了12个。但是抓捕之后的法律文书工作非常烦琐。

我发现,在毒品面前人人平等,不管你是白人、黑人还是西班牙裔,白领还是失业,这都无关紧要,只要你吸毒,后果都是一样的。没人能把航空公司的空姐和兼职妓女区分开来。一旦吸毒,空姐也可能成为兼职妓女,吸毒后都会崩溃,牙齿一颗一颗地掉下来,瘦骨嶙峋。

一天上午,只有我和“小丑”中士有兴趣加班,于是我们搭对前往河滨大道巡逻。在西146街的拐角处,有四名西班牙裔男性走成一条直线,相距十来米。

“中士,这些人有些不对头。”

“哦,那我们去看看这些家伙。”中士在开车。

在我们的枪口下,四个人很老实。不料这次是大鱼,缴获了一把9毫米手枪,还有小袋可卡因,大约1.1公斤,市场价高达十万美元,当然其准确市价还得取决于里面是否混杂了粉笔、糖和其他稀释剂。

成绩斐然,我们大喜过望,但助理检察官却反应平平,好像忘记了我和他其实是一边的。

“伙计们,我仔细研究了抓捕的细节。你们没有合理的理由对这些人进行拦截和搜查,他们的律师会说你们侵犯了他们的宪法权利。所以,这不好起诉。”

我据理力争,无奈人微言轻。这不是第一次对检察官办公室的疏失感到失望,也不是最后一次。

六、往事蹉跎

在缉毒署工作四年后,由于我的业绩突出,被调往第42警局刑事侦探队。该警局位于南布朗克斯中心,是纽约州最疯狂、治安最糟糕的地区之一。不管怎么说,也算是重用吧。

缉毒队工作期间,在“小丑”中士带领下,取得了显著的成绩,得到了社会各界的高度肯定,街头吸贩毒现象明显减少。可是,在我们陆续升职离开以后,继任者却把毒品送还吸毒者的手上和肺里,给吸贩毒者开“绿灯”,赚“绿色”的美元。

我在缉毒队工作四年间,先后有九名同事被抓。

在缉毒队的时候,我和苏珊结婚了,还有了女儿塔拉,住在布鲁斯特,离市中心一个小时的车程。如今调到42局,离家就远了。

一天早上,我翻阅《纽约每日新闻》,有个标题“毒品丑闻中的警察”,插图是一名警察手拿一沓美元。内容是一名警察因抢劫和贩卖价值数百万美元的可卡因而被捕。这个人是缉毒队的阿巴杰·迪亚兹,我曾经和他打过交道,非常积极的人。

联邦调查局估计,阿巴杰·迪亚兹及其同伙在布朗克斯、皇后区和上曼哈顿缴获了750公斤可卡因和400万美元现金。

新闻媒体说,即使每年付给每个警察一百万美元,腐败仍然存在,低收入和腐败是密不可分的,但不是必然因素。

1993年,当我进入警察学院时,一个新警的基本工资加上加班费,每年大约是五千美元,虽然不富裕,但还不至于要靠绑架、谋杀或勒索来贴补。15年后,收入上升了,两万多一点,但性价比却陡然下降,正如一名因拉皮条被捕的警察说的那样,一年两万美元不可能在纽约生活下去。

所以这个城市里有很多戴着警徽的罪犯。

七、命案追踪

我42岁时调查了警务生涯中第一个重大案件,而且是发生在“9·11”恐怖事件维稳期间,至今令人难忘,因为受害者就在我面前死亡。

2001年10月13日,911指挥中心转来报警称,一名男子在东163街和3大道拐角处被人砍伤腿部。我和同事火速赶到现场,找到了受害者,22岁的西班牙裔黑人男子威廉·马拉德。他坐在地上,双手掐住大腿,大腿流血不止。

我蹲下来与受害者交谈,他认识刺伤他的那个人,但说不出名字。医务人员也到了,进行急救。血流越来越大,止不住。他脸色苍白,没有精力和我说话。在送往医院的途中,马拉德因流血过多不治身亡。一起袭击案在我们的眼皮底下变成了凶杀案。

我们迅即开展调查,得知有个叫菲利普的年轻人和死者马拉德发生争执,菲利普比马拉德个子小一半,但是他心狠手辣,拔出一把刀,猛刺马拉德,刺中了股动脉。

我们找到了菲利普的家里,他是多米尼加共和国裔,继母很不喜欢他。继母告诉我们,菲利普逃去多米尼加了。

我多次与菲利浦通电话,劝他回来自首,还曾两次给他寄机票,但都没起作用。引渡的手续和过程非常繁杂,而且多米尼加也有可能拒绝。

此案明显是一级过失杀人,而非谋杀。由于嫌犯拒不归案,在他缺席的情况下,我们根据州法律指控他二级谋杀罪,交由法院来决定。最终,控辩双方达成协议,菲利普的律师接受了七年的刑期。

我主办的第一个命案就悬而未决,很是不爽。我发誓一定要将此人捉拿归案,于是做了很多基础工作。三年后,菲利普继母告诉我他回来了,在波士顿一个建筑工地打黑工,还给了我他的手机号码。当时的技术尚不能手机定位,无法确定其准确位置。

2004年11月23日上午10点30分,一个阳光明媚、异常温暖的上午,多切斯特社区一栋旧房子正在翻修,很多穿着牛仔裤的工人在劳作。

我拨通了菲利普的手机号码,有一个年轻人停下锤子,掏出手机接听。不错,这个人和照片上的人很相似,就是他。波士顿警察蜂拥而上,把他包围。

“嘿,伙计,你还好吗?”我率先打破沉默,虽未谋面,但声音非常熟悉。

“一般,谢谢你的惦记,你就是卢克警官呀。”

菲利普很平静,毕竟面对五把手枪。他朝我苦笑了一下,举起了双手。

八、最后一案

有时,找到罪犯只需要现代技术和警察,但有时候却需要动用很多资源。我从未想象过,有案子要花两年时间,三个警察局、三个联邦机构、一艘豪华巡洋舰、一架直升机、一架私人飞机和数百万美元才找出案犯。这也是我在纽约警察局的最后一案。

2009年11月26日下午8点,国家橄榄球联盟有一场令人瞩目的比赛,比赛双方是巨人队与主队丹佛野马队。

在布朗克斯的克雷斯顿大街上,一辆黑色的本田雅阁停在服装店的旁边,司机在观看电视转播。比赛开始后,巨人队的31号高速发动,长驱直入,比赛进入关键时刻,人们屏息以待。突然,从本田车上跳下一人,30岁上下的拉美裔黑人男子,拔出手枪,对着那些挡在他面前看电视的人连续扣动扳机,人群惨叫连连,哄然四散。整个过程不到十秒钟,歹徒乘车逃离,三人当场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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