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峰三题
作者: 许大立
我曾在网络平台上夸赞高峰镇大井村是“神仙住的地方”。美丽、富饶、恬静……所有中国新农村的优点它都有,而今又在文旅方向挖掘历史蕴藏。
其实,不是每一个乡村都必须走同样的路,比如与众不同的晚熟柑橘,比如不加修饰的古桥,就是“求异”的方向。
不一样才有魅力,不一样才是文旅资源多样化的发展趋势。
一
柑橘林
忽然间迷失在高峰镇大井村的橘林里。悬垂在纤柔树枝上的果子麇集如肉肉的蜂团,让人看得心疼,担心它什么时候会折断。
其实我对柑橘全不陌生。
我曾下乡的江津县李市区李市公社刁湾大队第三生产队盛产广柑橘柑。瘦骨嶙峋的陈队长背着我的铺盖卷,提着尼龙网兜,洗脸盆瓷缸和生活用品,加上一本《赤脚医生手册》和一本《世界各国》,从街上往东走了三四里,我就成了小山村的新社员。
正是秋冬时节,路过村前一处高岗,连片的柑橘林铺满山头,传来阵阵欢声笑语。柑橘树下堆满了木条制作的包装箱,上面印着俄文。几个年轻社员用特制圈具给果子分类,按成色大小装入不同的箱子。
陈队长告诉我,这些果子都要由区里柑橘站收走,而后统一运去县里,又大又甜的好果子则运到苏联去。
我说,难怪我们在城里多少年也买不到好果子吃。陈队长从淘汰的果堆里选了几个塞我手里,样子不好看,还是很甜的。
收回思绪,随垫江作家黎美剑登上观景楼遥望四方。
说起江津广柑,他笑道:“江津的关注点已经不在柑橘了。你看看我们脚下这个晚熟柑橘基地,反季节培育管理,在新鲜柑橘稀缺的时节上市,既满足了市民需求,基地也卖了好价钱。这就是反其道而行之,互补互利,两全其美。”
思来想去,大井村的柑橘和刁湾三队的柑橘都是时令水果,却做出了不同的时代贡献。
这就是顺时势,做对的事。
二
弯弯桥
每去采风或游历,都少不了桥。
古代的桥、现代的桥,中国的桥、外国的桥,几乎是行程标配。
这里要说的是弯弯桥。
大井村的弯弯桥是世界上最朴实的桥。为啥呢?那桥不过几十米长、一米多宽,不修边幅、不设栏杆、不雕龙画凤,不修亭阁遮风挡雨,就简单修个桥墩把厚石板盖上去。
最出彩的是,此桥建筑设计师是个大才。他居然让大石桥在河中间拐了个细弯,往左偏了15度,直直桥就变成了弯弯桥。
为啥这样搞?
同行者说河里有礁石,桥墩子安在礁石上不用打桩、不用垒石,省了好多事。
虽然打个折不太符合现代审美,却可以消除视觉疲劳,免得眼神不好跩河里头去。
有趣的是,有位叫李某的女诗人,看到朋友圈里我在弯弯桥上拍的大头照,冥思苦想半天,称画面很美、感觉很好。她也要为乡村振兴做点贡献,于是到处查资料,准备写诗赞美历史悠久的弯弯桥。
我告诉她,此桥为明清产品,有四百多岁了。可是诗人不信,当年哪有这种太过朴实的桥?没有碑刻、没有名人题记,不合矩。
网上答案不一,从四十年到百余年不等。最后我把黎美剑的现场录像发给她,才没了异议。
最后,李诗人写了一首意境深邃的诗。
诗里说,把所有的路走弯,桥就自然直了。
三
薅秧歌
不晓得哪年哪月,薅秧歌也成了非遗产品。
每每走到一地,文旅部门的同志都喊些老头、老太婆站在广场上唱些古老的调调。
这些歌,当年是在田头紧张劳动时随口而出,为消除疲劳唱的喜喜乐乐的山歌,如今直挺挺站在一众陌生人前表演,大爷大娘们板起个脸,紧张得冒汗,哪里还能唱出放松快乐有情趣的山歌。
不过大井村的薅秧歌广场表演还算成功。
也是几位大爷大娘、也是站成一排,服装杂色自由散淡。但是,他们的乐感不错,互相努力配合,没跑调。
尤其站C位的大爷,站姿优雅、表情放松、音色优美,高音上得去、低音下得来……估计年轻时是文艺青年,受到城市文化活动的濡染,回乡后成了文艺骨干。
边上一位体态丰腴的大娘,表现也很突出,旁若无人地唱着扭着,有几分当年“社员都是向阳花”的风采。
其实,除了头句“大田薅秧排对排”之外,我没听清楚几句。
忽然有些感慨:农耕时代的薅秧歌成了非遗,很好很好。但与潮流契合,可以统一着装,请专业老师指导……甚至可以到田里地头唱,更有现场感。最重要的是,要在年轻一代里推广。
如今,川剧都已经和我市不少中小学研学教育结合起来了。
地方上的这些非遗,完全可以和学校音乐教育相连,让孩子们把这些快要失传的民间习俗珍稀艺术传承下去。
(作者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重庆市新闻媒体作家协会名誉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