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先念生平与思想研究述评

【摘 要】自20世纪80年代末以来，李先念生平与思想研究随中共党史人物研究议题转换经历从起步到发展、再至深化的三个阶段。既有研究主要围绕李先念生平活动的纵向历史脉络梳理与李先念经济、政治领域思想观点的横向专题研究，在文献史料整理、基本史实廓清、思想遗产提炼等方面取得丰硕成果。当下该研究在史料利用丰富性、研究布局科学性、理论方法前沿性方面仍存在提升空间，而开垦学术领地、推进研究合理布局、寻求方法论更新是深化李先念生平与思想研究的可循之路。

【关键词】李先念；中共党史人物；生平与思想

【中图分类号】D25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2096-6644（2025）01-0118-11

作为中共党史人物研究的重要对象，李先念生平与思想研究（简称“李先念研究”）自20世纪80年代末起步，经过长期积累、逐步发展与拓展深化，在文献编辑整理、生平活动、思想价值、历史地位等方面，业已取得相当丰富的成果。本文通过检视国内外既有研究成果，系统梳理李先念生平与思想研究的发展历程，剖析若干重大热点问题，总结这一研究领域的主要进展、研究成就与问题所在，并展望李先念研究的未来进路，以期深化中共党史人物研究。

一、李先念生平与思想研究的历程

依据文献资料的编辑出版与中共党史人物研究的议题转换，李先念生平与思想研究可划分为起步、发展和深化阶段。

（一）李先念研究的起步

从1989年到2001年，是李先念研究的起步阶段。这一时期，中共党史人物研究繁荣发展，由第一个十年转入第二个十年，中共党史人物研究团体建立，中共党史学科平台搭建。在这一历史背景下，李先念研究具备开展的时代条件与学术环境。

李先念研究起步以1989年《李先念文选（1935年至1988年）》（简称《文选》）出版为标志。《文选》由中共中央文献编辑委员会编辑、人民出版社出版，收录李先念自1935年6月至1988年2月各类重要著作94篇（其中75篇首次公开发表），以李先念与经济建设相关的重要论述为重点，是首部整理出版的李先念论著合集。1992年，由吴波等领导干部担任顾问的《李先念论财政金融贸易》出版，收录新中国成立后李先念有关财政贸易的重要论述，是一部关注李先念财经领域论述的专题文集，体现李先念研究起步阶段以经济思想为主的基本特点。

李先念逝世次年，即1993年，李先念研究在史料出版、学术研讨会方面取得一些新进展。1993年1月，《李先念传》编写组由中共中央批准成立，中共湖北省委指定湖北省鄂豫边区革命史编辑部配合《李先念传》编写。1993年6月、9月，中央文献出版社相继出版《李先念》画册、《伟大的人民公仆：怀念李先念同志》。前者选编照片480余张（其中半数以上属首次公开发表），首次系统整理李先念生前留影，是李先念研究的宝贵图片资料；后者辑录李先念战友、故旧的回忆纪念文章，丰富李先念生平活动有关细节。同年11月，纪念毛泽东诞辰100周年及有关纪念周恩来、刘少奇、李先念和新四军的研讨会在湖北召开。这些研讨会与李先念相关的议题，主要集中在李先念的军事活动和对鄂豫边区根据地建设作出的贡献，对李先念经济思想亦有关注。

李先念人物传记于1994年面世。是年，《中共党史人物传》第54卷由陕西人民出版社出版，收录“李先念”章节，以80页篇幅勾勒李先念生平经历、个性特点，评价其历史地位，是首篇记录李先念生平作为的权威传记。1999年6月，为纪念李先念90周年诞辰暨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50周年，《李先念传（1909-1949）》经过六年编纂，由中央文献出版社出版。本书是一部介绍1909年至1949年李先念革命业绩和军事生涯的个人传记，是李先念生平研究的权威人物传记。来自《李先念传》编写组、湖北省鄂豫边区革命史编辑部的研究者，无疑是推动李先念研究的主要力量。

本阶段李先念研究的热点议题是李先念的军事实践与经济思想。一方面，刘少奇、周恩来等老一辈革命家的年谱、传记相继出版，对李先念研究产生重要影响，例如徐向前回忆录《历史的回顾》就涉及李先念在西路军长征期间反对徐向前脱离队伍回陕北、带领唯一一支越过祁连山抵达新疆的游击支队活动的经历。另一方面，20世纪90年代经济史学界对中共领导人经济思想的关注，也引发对于李先念经济思想的涉足。概而言之，本阶段研究成果集中在军事与经济领域，主要有：党史和党的文献部门、《李先念传》编写组整理编研的李先念文选、传记等文献资料；依托学术研讨会开展的回忆性、纪念性研究；聚焦李先念相关活动和思想的专题研究。

（二）李先念研究的发展

从2002年到2010年，是李先念研究的发展阶段。这一阶段涵盖李先念诞辰95周年、100周年两大时间节点，其个人传记、文集、文献纪录片、画册集中面世。通过文献检索，不难发现这一时期李先念研究论文发表量显著增加，形成以学术纪念活动为载体，以权威史料出版为支撑，以李先念1949年后的生平与思想为热点的研究格局。

以2002年《李先念建国初期文稿选集》出版为界，李先念研究进入了发展阶段。该文集由中共湖北省委党史研究室组织编写，收录1949年至1954年李先念主政湖北时期手稿，包括李先念经济思想的初步呈现以及其主管地方建设工作的实践历程，为李先念研究重心由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转向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时期提供文献支撑。同年，薄一波的《领袖元帅与战友》出版，收录《深切怀念李先念同志》一文，披露一些鲜为人知的两人共事的史实，称赞李先念作为共产党人的高尚品格与作为财经工作主要领导者的工作能力，评价其在新中国经济工作的组织者和领导者之中“是头脑比较冷静的一个”。

2004年是李先念诞辰95周年，李先念研究在史料多媒体呈现、学术研究推进方面取得显著进展。2004年7月2日，由国家财政部组织拍摄的10集大型文献电视专题片《共和国主席李先念》在中央电视台一套开播，整合有关李先念的文字记载、口述史料、历史遗迹遗物等史料，直观展现李先念人物形象与人生历程。2004年6月23日，中共湖北省委、湖北省人民政府举行“纪念李先念同志诞辰95周年座谈会”，时任中共湖北省委书记俞正声发表讲话，高度评价李先念的作风、品格与历史贡献。6月24日、25日，中共湖北省委党史研究室、鄂豫边区革命史编辑部、湖北省新四军历史研究会联合举办“李先念生平与思想学术研讨会”，并编选《纪念李先念诞辰95周年文集》。该文集以革命战争时期，新中国成立初主持湖北省、武汉市党政军工作时期，以及担任国家领导人时期的专题记述李先念思想、业绩与建树。文献电视专题片与学术研讨会兼备政治性、学术性与宣传性，表明李先念研究取得新进展，为后续研究提供更丰富的史料储备。

2009年适逢新中国成立60周年暨李先念诞辰100周年，李先念研究在史料积累的基础上呈现新气象。在党史人物编研方面，是年6月《李先念传》编写组编写的《李先念传（1949年至1992）》（上、下册）由中央文献出版社出版发行。它与《李先念传（1909年至1949）》（中央文献出版社1999年版）一起，是目前为止最全面系统地反映李先念生平活动与思想轨迹的权威历史人物传记。同月，经中共中央批准，《李先念》画册第2版由中央文献出版社出版，根据李先念生平思想研究的新进展重新编排框架结构，重撰李先念生平大事年表，收入图片近450幅，其中有不少为首次公开发表。在纪念活动方面，6月23日纪念李先念同志诞辰100周年座谈会在北京召开，时任中共中央总书记胡锦涛发表讲话，代表中共中央全面回顾李先念的生平，高度评价李先念在中国革命、建设和改革中的地位。研讨会成果以《李先念生平与思想研究》为题，结集出版。上述表明李先念研究达到高峰，2009年成为研究产出成果最多的一个年份。

这一阶段，学界在研究内容上既有对李先念与新四军战史、湖北抗战史的精深研究，更深入地反映李先念军事活动，又有对李先念与新中国计划经济工作、特别是财政工作的专题拓展研究，更全面完整地反映李先念生平经历。就研究重心而言，从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进一步转向新中国成立以后的历史时段，聚焦于李先念在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时期以及改革开放初期的生平和思想。

（三）李先念研究的深化

从2011年至今，是李先念研究的深化阶段。2011年，《建国以来李先念文稿》《李先念年谱》（共6卷）先后出版，成为李先念研究的新成果。前者收录1949年7月至1992年4月李先念各类文稿800余篇，大部分未曾公开发表；后者涵盖李先念生平与活动，披露亲历亲闻的一些重大事件的新史料。至此，李先念研究已经具备包括年谱、传记、文集、文稿、画册、文献纪录片等在内的中共党史高层人物编研的“六大件”，形成李先念生平与思想研究的文献体系，标志着李先念研究有条件在较为完备的史料基础上持续深化。

2024年，为纪念李先念诞辰115周年，中共党史出版社出版《李先念自述》，是目前李先念研究的最新史料集。《李先念自述》以李先念的生平活动为线索，从《李先念文选》《李先念年谱》《建国以来李先念文稿》《李先念论财政金融贸易》和有关档案材料中，搜集、整理李先念散见于文章、通信、会议讲话、谈话中的个人自述性文字，从而展现李先念对有关事件、人物的己见，如1987年对武汉“纪凯夫事件”的回忆、1990年对三年困难时期粮食问题的回忆等等。此外，《李先念自述》收录的128张插图新公布了李先念照片、合影71张，以及与他人往来电报、文件批注、亲笔信等史料实物照片10张，对李先念图像文献亦有补充价值。

这一阶段李先念研究的特点主要集中在两个方面：一是关注当代历史议题。伴随21世纪中共党史、新中国史研究不断深化，特别是“四史”宣传教育的开展，李先念研究日益被纳入当代中国研究序列，李先念与新中国重大节点、其关于党史的论述等进入研究视野。二是研究队伍的更新。除《李先念传》编写组成员和李先念家属故旧两个最初的主要研究群体外，中共党史、新中国史特别是中国经济史、新闻传播学等相关学科研究者的加入，为李先念研究注入新活力。

综上所述，李先念研究历经研究的起步、深化与拓展，在文献体系构建、整体研究布局、议题视角拓展、专题研究深化、研究群体扩大等方面已取得相当进展，形成了李先念生平与思想研究的学术图景。

二、李先念生平与思想研究的议题

国内外学界关于李先念研究的主要议题分为纵向上考察李先念生平活动的历史脉络和横向上分专题研究李先念思想两个层面，涉及李先念生平大事、李先念经济思想、李先念政治思想、李先念与改革开放等方面。

（一）李先念生平活动研究

关于李先念生平活动的研究主要集中在李先念在解放战争时期的军事活动及其在三年困难时期、“文化大革命”时期与改革开放前后等阶段的主要活动与地位作用。

李先念军事活动研究主要集中于中原突围与敌后游击战争两个议题。学界指出，李先念在中原突围中做和平谈判与武装斗争“两手准备”；坚守中原解放区十个月，为战争全局赢得时间，有重要战略意义。敌后游击战争期间，李先念指挥创建豫鄂陕、鄂西北革命根据地，巩固根据地建设。

关于李先念在三年困难时期与全面整顿时期的生平活动研究。有学者归纳李先念1959年至1962年间内参批示的数量、类别、主题，提炼李先念在应对饥荒、度过三年经济困难时期中的作为。邓小平主持全面整顿期间，李先念与“四人帮”斗争，提振国民经济，整顿财政金融贸易；有学者结合《人民日报》记载其他亲历者的访谈、回忆录，证伪徐景贤在回忆录中提到“毛远新、李先念告邓小平的状”一事，澄清了历史事实。

关于李先念粉碎“四人帮”与“文化大革命”后的生平活动研究。有论者指出，1976年粉碎“四人帮”时，李先念担任华国锋与叶剑英的沟通桥梁，与叶剑英“约法三章”；1976年“四五运动”前后密切关注时局，同华国锋、陈锡联积极联系；支持华国锋下定隔离审查“四人帮”的最后决心。在“徘徊中前进”时期，李先念主持国务院日常全面工作；积极促成陈云复出；在酝酿经济调整、确立“八字方针”、缩短基本建设战线、坚持综合平衡方面与邓小平、陈云通力合作，凝聚共识。在扩大企业自主权问题上，长期主管财贸工作的李先念“走在时代前列”。晚年，李先念向中央递交报告，使西路军在政治上摘掉“张国焘路线”的帽子，得到实事求是的评价。

关于李先念与相关中共领导人关系研究，主要包括李先念与徐向前、陈云、周恩来、邓小平的关系。徐向前与陈云是李先念的“两个老师”。李先念跟随徐向前，在张国焘“另立中央”期间坚决斗争、带领西路军转进迪化。与陈云在财经领域共同工作；积极促成中央领导集体顺利交接。对于李先念与陈云谁率先提出“不要再折腾”原则，学界一说陈云、李先念共同提出该原则；一说该原则为陈云提出，李先念在陈云“靠边站”的背景下与他联名致信中央。另外，李先念是“协助周恩来工作时间最长的一位副总理”，在周恩来保护下顶住压力坚持工作。同时，李先念“辅佐邓小平”推进全面整顿新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