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樱桃的流年时光
作者: 罗昕雯每到樱桃上市的时节,我总会买一些,不是多么爱吃,而是对樱桃总有一种特殊情结。
家乡的土樱桃,不像现在市面上流行的车厘子,虽然本质上都是樱桃,但颜色、口味差别甚大。我家老宅门前曾有一棵大樱桃树,树虽大且高,但虬枝盘曲,极易攀爬。每每花开之际,伴着白英飘落,暗香浮动,小女孩们总爱踏着满地英华,幻想自己是樱花仙子,在树下过家家。
果熟时,在放学回家的路上远远望着樱桃树,它仿佛一株海底捞回的硕大红珊瑚,诱人夺目。我们赶紧跑回家,只需顺着盘曲的枝干爬上去,找个树权坐下,便可在上面待半天,仰头便能吃到樱桃,吃得太多,也终于明白了课文《我爱故乡的杨梅》里写的“连豆腐也咬不动了”是什么滋味。
小时候,这些樱桃在当时算是少有的零食,惹来无数眼馋的小伙伴。我自然是不允许他们上树的,允许他们在树边摘几颗还没红透的酸果子就很仁慈了,现在想来真是吝啬。我每次都找一个矿泉水瓶,将樱桃摘下来一颗一颗塞满瓶子带进教室,要吃的时候再一颗一颗抖出来送进嘴里。邻居小女孩跟我去班里上课(那时候总有哥哥带着妹妹、姐姐带着弟弟在班里上课的),她坐在我座位边旁听,也听不懂老师在讲什么,我便时不时偷偷掏出一颗櫻桃给她,她便能乖乖待一会儿。樱桃树的果子太多,妈妈还会摘来装进竹笕里,骑着自行车进城里去卖,顺便给叔叔婶婶送点去。为了延长存放时间,奶奶会做几罐糖渍樱桃。裹满白糖的樱桃装进玻璃罐放在衣柜上发酵,嘴馋的时候拿个小碗舀几勺出来慢慢“品味”,味道像甜甜的酒酿一样,满足了我这个小馋猫。
上初中时我们搬家进城了,到了5月樱桃成熟时,总是惦念那一树樱桃,想着满树红彤彤的果子,我的心里似乎总有什么放不下。终于,我和妹妹攒够了来去老家的路费,摘了一袋子樱桃回城里的家。爷爷还责备道:“樱桃四块钱一斤,来去车费六块,还不如买点来吃划算呢!”奇怪,零花钱对于我们来说如此难得,为了摘樱桃却一点儿也不心疼,好像定要与老朋友见上一面似的。
爷爷也会骑着自行车回去摘樱桃,有一次,他在摘完樱桃回来的路上,碰见路人要跟他买樱桃。他说:“可是我没有称呀,我就用手捧了四大捧,他要一斤我可能捧得有两斤,肯定不会亏他的呀。”
那时候我们还不知道,能摘到那树樱桃的时间已在倒计时了。进城后的头两年还摘得几回樱桃,再后一年回去晚了,樱桃树只剩下绿叶和被折断的树枝,便宜了那些调皮的顽童和饥渴的路人。后来,因常年无人居住,老宅荒废了,樱桃树被软姜子的藤蔓缠绕上了。刚开始我和爷爷还将藤蔓清理干净,樱桃树还能发芽开花,后来回去得也少了,藤蔓完全覆盖了樱桃树,樱桃树敌不过“敌人”的四面“围剿”,就这样结束了其短暂的一生,再回去看它时已只剩枯桩。
“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在浩瀚的时光烟波里,我早已长大,爷爷奶奶却老了,回忆如同不断供给的养分,让樱桃树鲜活地存在于我的脑海中。我与樱桃树之间,仿佛有一条时空隧道,一走进去,我总是看见一个小女孩,在满树的樱花下坐着,嘴里哼着歌,手里捧着一碗奶奶做的糖渍樱桃,花瓣如雪花般飘落,我的笑容印在她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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