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化时代家庭教育的困局与突破

作者: 雷成耀 保茜彬

数字化时代家庭教育的困局与突破0

中图分类号:G785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4-7615(2025)03-0048-11

DOI :10. 15958/j. cnki. jywhlt. 2025. 03. 005

家庭教育历来受到人们重视。“家庭不仅是生产和生活的单位,而且是实施教育的基本单位,儿童无论是否进学校,家庭教育都须臾不可离。”[1]如今,数据成为新的生产要素,数字技术拓展了社会连接2,也拓宽了信息利用的边界。人既是现实生活中的自然人,也是网络空间中的数字符号,人们的生存空间由物理空间延展至网络空间。在家庭教育中,以血缘为纽带的父母与子女的角色演变为“数字移民”与“数字原住民”的关系。

学习软件设计师Prensky于2001年提出“数字原住民"(DigitalNatives)和“数字移民"(DigitalImmigrants)概念,用以表征不同年代的数字产品用户在接受、采纳、使用及管理数字化技术方面存在的诸多差异[3]。父母与子女因年代差异形成数字素养差异,依据他们对数字产品接受与采纳的区别,本文将父母、子女分别称为“数字移民”“数字原住民”。数字技术发展的影响带来的不仅是称谓上的改变,还有教育者与受教育者生活方式、教育内容、教育方式的调整。强化家庭教育与时代发展的适应性,须了解自变量(数字技术)如何作用于因变量(儿童)。本文力图探明在家庭教育生态中,数字技术如何造成教育者和受教育者的互动障碍,并提出对策及建议,以促进家庭教育生态的良性发展,助力家庭培养出符合时代特质的新人。

一、数字化成长:儿童家庭生活新样态

(一)学习智能化

工业时代的教育和生产有相似之处。生产同一规格的大批量产品,需遵循特定的规则与步骤。生产与市场需求密切相关,形成了培养规格及模式的标准化、程序化。进入数字化时代,人工智能、虚拟现实等技术集合缔造了一个新的空间一元宇宙。“元宇宙能够满足现实社会中的个体需求与公共需求”[4],它涉及众多领域,教育领域也受到波及,发生了深刻的变化。元宇宙的信息量和传播速度促使儿童随时处于智能化的学习情境中。

在学习内容上,数字化的到来加速了知识的更新速度,资源的获取途径、层次、形态更加丰富,延展了儿童选择的自由度。儿童可以通过线上平台实现课程资源共享、网络资源共享、学习问题共享[5,拓展学习内容的广度与深度,促进了教育公平,增强了学习的社交互动性与归属感。通过智能设备和互联网平台上的教育软件和在线课程等,儿童能够获取大量的学习资源。例如:各种数学教育软件和在线平台通过生动有趣的动画、游戏等形式,将抽象的数学概念融入具体情境,使学习内容更具趣味化和情境化,降低了儿童的认知负荷,强化了儿童的具身认知。

在学习模式上,数字时代学习模式越发多样,体验式、参与式、混合式、自主式、探究式学习不一而足。儿童可以通过在线平台、手机应用等工具进行交互式学习,图像、视频和动画等多媒体资源可以帮助儿童更好地理解抽象的概念和知识,激发他们的好奇心和探索欲。虚拟现实技术(VR)使得儿童能够身临其境地参与到学习活动中,凸显体验性。以个性化的学习资源推荐、泛在学习促进儿童的自主学习,以游戏化的学习平台、丰富的教育游戏激发儿童的学习兴趣。

在学习环境上,数字时代的学习环境经过数字化信息处理,具有信息显示多媒体化、信息传输网络化、信息处理智能化和教学环境虚拟化的特征[。学习者利用数字化学习设施,通过数字化界面与海量的数据资源库链接,使得学习更加快捷、高效。当前,越来越多的机构和个人开始利用互联网搭建教育平台,提供各类学习资源和服务。儿童可以通过电脑、智能手机等终端设备,随时随地访问大量的学习资源,根据自己的需求和兴趣,选择适合的课程进行个性化学习。

随着数字化技术的持续进步,线上与线下教育的融合愈发紧密。这种交互影响不仅改变了学习方式,也重塑了教育生态。线上线下教育共同构建起一个完整的学习空间。在线资源可以为线下学习提供丰富的拓展内容,而线下的实践活动又能加深对线上所学知识的理解。无论何时何地,学习者都能在线上与线下之间无缝切换。因此,树立线上、线下协调并进的学习新思维至关重要。线上教育具有便捷性和资源丰富性,能满足个性化学习需要;线下教育则提供了面对面的交流和真实的社交体验。二者结合,可实现优势互补。

(二)生活社群化

数字时代的儿童,除了家庭外,还会通过社群来选择和寻找自我价值。社群化是一种群体成员占主导地位,以关系黏性为基础、以内容分享为核心的传播态势[7]。据2021年7月发布的《2020年全国未成年人互联网使用情况研究报告》显示:儿童主要利用网络进行学习、听音乐、玩游戏[8。儿童的学习、生活、娱乐超越了以往的学校同学、家庭成员、邻里玩伴的范围,在数字化的加持下通过互联网延伸得更广、更加社群化,主要表现在以下三方面。

首先,技术发展推动儿童生活社群化发展。技术发展拓展了儿童的社交渠道,丰富了儿童社群活动内容,提升了儿童在社群中的主体地位。微信、微博、QQ、手机APP等平台的社群化发展,促使儿童形成了基于粉丝崇拜、社交需要、学习需要、情感需要、游戏娱乐需要的社交群。数字化时代的儿童交往呈现出虚拟与现实融合的特征。虚拟游戏成为儿童重要的社交场所,他们在游戏中与同龄人合作、竞争与互动。

其次,企业社群化运作诱发儿童生活社群化发展。企业围绕与儿童相关的知识、品牌、兴趣、产品进行社群运营,将与儿童生活相关的衣、食、住、行、学进行了立体多维设计。企业的社群化运作为儿童交往提供了更多的机会和平台。企业借助网络平台和工具拓展儿童社交渠道,构建兴趣爱好的聚集地带,搭建儿童信息获取与知识共享的平台。随着社交媒体和虚拟社区的兴起,儿童可以通过在线平台与同龄人或教育者进行交流和互动。企业的社群化运作也为儿童提供了更多参与社会活动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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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随着父母数字生活的社群化发展,在日常家庭生活中父母的社交群将潜移默化地扩展为儿童的社交群,使儿童生活更趋社群化。一方面,源于数字技术的易用性,数字产品用户界面简洁明了,使儿童便于操作。另一方面,源于大数据智能算法在儿童社交群扩展中的作用机制。智能算法会收集家庭数字产品在使用过程中的各种数据,包括用户的浏览记录、社交互动等,对家庭用户的行为模式进行分析,从而为使用者提供个性化的推荐。在家庭数字产品共用的情况下,儿童可能会收到与父母社交群相关的推荐,从而扩展其社交群

(三)学习个性化

随着虚拟现实技术(VR)和智能系统的出现,儿童选择的自由度被延展。“成长空间中的选择自由能够充分释放儿童思维的活力,从而让儿童的认知得以持续深化和拓展”[9]。在技术发展和选择自由的共振下,家庭生活可为儿童建构个性化的学习体验、娱乐体验。

首先,教育主体由传统的学校及教师扩展到数字界面和虚拟传授者,弥补了学习资源匮乏的短板。信息的数字化繁荣与资源获取途径的快捷高效,使儿童可以根据兴趣和能力选择学习内容。他们可以在虚拟学习环境中自主学习,通过游戏、互动教材等形式,获得与自身水平和需求匹配的学习资源与学习场域。同时,数字化时代个性化学习工具与方法呈现出愈发丰富的态势。例如:智能学习系统可以根据儿童的学习过程进行及时反馈,提供个性化的学习建议和指导。人工智能和数据分析技术能够针对儿童的学习特点和学习进度,制定个性化的学习计划并及时开展评估。个性化学习工具的应用,能够让儿童在学习过程中得到更好的支持和引导。

其次,技术赋能儿童生活,创造个性化的生活体验,具体表现为个性化的内容推荐和互动式的娱乐体验。平台通过算法分析儿童的观看历史、内容喜好等,为他们提供个性化的娱乐内容推荐。例如:视频平台会根据儿童的兴趣推荐适合他们年龄的动画片、儿童节目等。数字游戏和虚拟现实技术为儿童提供了互动式的娱乐体验,儿童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选择不同的游戏角色、场景和玩法。这种互动性使得儿童能够在娱乐中发挥主观创造力和想象力,满足他们的个性化需求。例如:虚拟现实技术(VR)游戏针对性贴合儿童的兴趣爱好和需求,提供不同的场景和任务;增强现实技术(AR)图书则提供个性化的阅读体验。在技术赋能下,儿童能身临其境地参与娱乐活动,满足个性化需求。

(四)空间冗杂化

数字时代互联网的极速发展,造成儿童网络生存空间的冗杂。首先,网络内容的表现形式、传播媒介、互动类型以及转化消费的多样化、复杂化日益加剧,例如“饭圈”文化、网红文化、网络污文化等[10],呈现出信息过载、重复内容多、低质量内容泛滥、内容分类不清晰的问题。儿童暴露于无序和混乱的內容环境中,身份在生产者与消费者之间频繁转换,引发角色冲突。平台多样性和信息泛滥化加剧了儿童接触色情、暴力、恐怖等不适宜内容的风险,从而抑制儿童自然本性的发展。

其次,网络参与者身份的符号化,使人们成为被符号掩盖的“假面人”,摆脱了熟人社会的监督及道德约束,责任意识愈发淡薄,网络道德日渐缺失。网络的负面影响日益凸显,如诚信缺失、价值观错位等。这些问题不仅不利于社会的健康发展,而且直接危害青少年的健康成长。儿童期是自我认同感形成的关键期,网络引发的即时互动使儿童的自我价值获得了极大满足。但网络监控的不到位以及复杂的网络环境,致使儿童易出现网络欺凌、网络沉迷、网络性侵、网络隐私安全等问题[11],由此引发儿童自我价值感降低、现实社交能力减弱,造成心理创伤,催生逃避心理。

最后,由于儿童好奇心强烈、探知欲旺盛,自我管理能力薄弱,同时缺乏信息鉴别和信息筛选能力,致使儿童易沉迷于流动的数字信息世界,网络世界屏蔽儿童的时空感知,禁锢儿童的身体活动,操纵儿童的认知思维,从而使其难以进入学习场域,形成具有自我指涉性的学习。虚拟的场景和内容逐渐模糊了儿童的时空观念,“人机交互”的网络媒介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儿童的身体活动,“实时监控”的网络数据则操纵了儿童的认知思维。在当今时代,儿童置身于元宇宙与自然空间相互交织的双重空间环境之中,儿童生活的空间结构、时间结构以及情感结构均经历着显著的转变。鉴于此,家庭养育方式需要进行与之相适应的结构性调整,更好地满足儿童在新环境下的成长需求。

二、适应性困局:儿童家庭教育面临新挑战

(一)“数字移民” 家长面临的困局

1.数字素养贵乏,教育理念迷失

随着互联网的普及,未成年人已深度融人数字世界。数据显示:我国未成年网民规模达到1.83亿人,未成年人互联网普及率为94.90% ,比2019 年提升1.80个百分点[8]这表明未成年人对互联网的接受、学习和参与程度远超父母一代,他们更容易融人互联网的虚拟空间。然而,不少家长尚未充分认识到数字时代给教育带来的深刻变革,对网络风险认知不足,难以辨别不良网络信息,对网络诈骗、网络欺凌等问题的严重性认识不够。家长对互联网如何影响儿童缺乏深入了解,家庭教育指导浅表化,无法有效引导孩子正确使用数字设备。家庭忽视数字素养的培养,导致父母与儿童的数字化生活缺乏交集,家长难以与儿童在数字世界中同频共振。同时,部分家长在应用数字化教育工具方面能力不足。“数字界面已经成为撬动人类教育的强大杠杆,在一个万物‘数字化’的时代,我们关于生活及其教育的理解正在不断刷新乃至于重构”[12]。由于数字素养的匮乏,家长在儿童家庭教育方面陷入迷失状态。

科技的发展对劳动力市场的重塑趋势不可逆转,技术的自动化、智能化应用替代了重复性、规律性强的工作,要求人智力的适应性与能力的复合性同步增长,以应对复杂多变的工作任务。家长盲目借鉴自媒体中的育儿内容,注重学科成绩,对儿童未来职业发展的规划意识和规划能力薄弱。反观发达国家,十分重视学生的职业发展规划,如美国的职业教育从6岁开始,加拿大从小学开始让儿童了解职业[13]。相比之下,我国在儿童职业发展规划教育方面还存在较大不足。在数字技术推动信息高速流转的背景下,家长的模仿式育儿,或强调刷题的“鸡娃”式教育,使儿童成为只关注成绩的“考霸”。杜威曾说:训练不同于教育,不能只有训练而无教育[14]。训练式教育不能满足儿童的人本性需要,家庭教育的“异化”导致儿童人格“异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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