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时光里种春风

作者: 黄金秋

当知识遇见生命

清晨的阳光斜射进教室时,我正在黑板上画细胞结构图。后排的小林突然举手:“老师,线粒体像不像我家楼下的包子铺?”教室里响起轻轻的笑声。我转身,看见他眼里闪烁的期待——这个曾因自闭症拒绝交流的男孩,正在用自己的方式靠近知识。“那我们就叫它‘细胞能量包子铺’吧!”我在图旁画了个卡通蒸笼,学生们笑着翻开笔记本,那一刻,我忽然懂得:最好的教学,是让知识穿上学生熟悉的衣裳。

上周的作文讲评课,小薇的《父亲的白发》让全班沉默。她写道:“爸爸的白发不是一根一根长出来的,而是在那个暴雨夜,突然从鬓角‘炸开’的——他背着我跑了三里路去医院,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棵被风雨压弯的树。”我放下教案,和学生们聊起自己父亲的背影、母亲的皱纹,有人偷偷抹眼泪,有人在笔记本上画下父母的手。原来教育不需要太多技巧,当我们愿意让课堂流淌真实的情感,知识就会成为连接心灵的桥梁。

在细节里看见灵魂

放学后的办公室常来“不速之客”。昨天是抱着作业本的小萌,这个单亲家庭的女孩总说“想多做点题”,但我知道她只是害怕回家面对空屋子。“今天教你折千纸鹤吧。”我递过彩纸,看她专注地折叠翅膀,忽然说:“我妈妈去世那年,我折了1000只纸鹤放在她的照片前。”她的手顿了顿,轻声说:“我爸爸走的时候,我偷偷藏了他一条领带。”纸鹤在我们手中慢慢成型,窗外的晚霞正温柔地漫进来——有些话,不需要说教,只需要并肩而坐。

最难忘的是去年冬天的“帽子课”。那天很冷,我发现班上总有个叫小羽的女孩戴着厚厚的毛线帽,遮住半张脸。直到有天她迟到,帽子滑落,露出化疗后光秃的头皮。教室里瞬间安静,我摘下自己的围巾,绕成帽子戴在头上:“听说今年流行教师牌帽子?”学生们愣了愣,忽然纷纷摘下围巾、外套,叠成各种“创意帽子”戴在头上。小羽红着眼圈笑起来,那是我第一次看见她的笑容——教育的温度,藏在对每个生命的温柔托举里,藏在让孩子坦然面对的善意里。

当学生成为老师

批改作业时,我总会在错题旁画个小问号。上周小航在“二次函数应用题”中写了句奇怪的解题步骤:“因为爸爸说生活里的坎儿都能解,所以X应该是正数。”家访时才知道,他父亲因工伤致残后,每天在楼下摆摊修自行车,他总对儿子说:“数学好的人,心里有杆秤。”我忽然想起自己在课堂上强调“步骤要规范”,却忽略了每个答案背后都有一个真实的人生。那天放学后,我带小航去他父亲的摊位,看他用函数知识计算修理车架的最佳角度,阳光穿过自行车轮的辐条,在作业本上投下跳动的光斑——原来最好的教育,是让学生在生活的土壤里看见知识的根须。

去年带毕业生拍微电影,我坚持用“奋斗”主题,却遭到学生反对。“我们想拍《课间十分钟》。”导演小宇说。于是镜头里有了:数学课代表用粉笔头打跑窗外的麻雀,值日生偷偷在黑板画表情包,全班接力传纸条讨论运动会口号,还有我转身时,后排男生迅速把零食塞进抽屉的慌乱瞬间。首映礼上,当看到自己发火批评学生的片段被处理成“慢动作+搞笑音效”,我先是脸红,继而笑出眼泪——原来在学生眼中,严厉的老师也有可爱的一面,那些被我抱怨“不够懂事”的孩子,早已用镜头告诉我:教育不是单向的塑造,而是彼此的看见。

在重复中发现新光

清晨路过教室,听见早到的学生在小声讨论:“你们说,老师每天站那么久,脚会不会疼?”“上次我看见她蹲在地上给小林讲题,膝盖都弄脏了。”我悄悄退到拐角,等他们的声音消失才走进教室。讲台上的粉笔灰又积了一层,保温杯里的茶凉了又续,作业本上的红笔字写了又改——这些看似重复的日常,却在某个瞬间突然有了意义:当毕业多年的学生寄来明信片说,“您当年画的细胞包子铺,让我爱上了生物”;当家长发来消息说,“孩子回家总模仿您讲课时的手势”;当路过操场,听见低年级学生对同伴说,“那个老师笑起来像我妈妈”——原来教育是一场漫长的光合作用,我们种下的光,终会在某个清晨,照亮孩子的世界。

昨夜备课《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忽然想起二十年前自己第一次登上讲台的模样。那时总怕讲错知识点,怕镇不住学生,如今却懂得:教育的本质从来不是“正确”,而是“真实”,就像此刻,窗外的玉兰树又开花了,我在教案本上写下:“明天记得带学生去操场,让他们听听花开的声音——顺便提醒小宇,别再用花瓣折纸船了。”

教育是一场漫长的遇见:遇见渴望的眼神,遇见成长的疼痛,遇见自我的局限,更遇见生命的惊喜。愿我们永远保持对教育的初恋般的心动,在每个平凡的课堂上,种春风,种星光,种希望,也种自己——因为最好的教育,从来都是让别人看见光之前,自己先成为光。

作者单位:海伦市逸夫小学

上一篇: 枸杞小记
下一篇: 故乡的炊烟

经典小说推荐

杂志订阅

友情链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