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组诗)
作者： 茸木大眼睛
除夕夜
只有我一人
在街上叠着脚步
叠着冷清
脚步有习惯性方向
目光也是
高处的两个红灯笼
温温柔柔
多像一双大眼睛
人间
我快八十岁的妈妈
去看她
早已不止八十的舅妈
还招呼来
不知躲在
哪里的亲戚们
他们的谈话
就像脚步
慢一下慢两下
再踉跄一下
要有人搀扶
扶着年月里吃的喝的
好多的事情
甚至黄瓜架芹菜地
栅栏上的喇叭花
说不完的话
都是关于人间
关于这冷也好热也好的
人间的
诗
你是
来给这伤口
再撒上一层晶莹的盐的
中年
吃晚饭时
他抬头看了我两次
我在小心吃鱼
懒得理会
无意中在镜子里
看到两小片鱼鳞
几乎是对称地
分布在我的左右脸
这么秀气的波光粼粼
我又看了两眼
风口
在风口站着
不是三九天的风
推送来的是
三九天的冷
还是爱站在风口
想辨辨风向
就望望太阳
望着太阳
让来自东西南北的风吹着
一直被东西南北风吹着
一直喜欢
被这些心地善良的风吹着
邂逅
东山里
一条窄窄的砂石路
迎面跑来一只
白色的山鼠
像一块奔跑的小石子
我还没来得及
表示表示慌张
已歪斜着
把自己埋进草丛
继续庞然大物地走着吧
不能辜负了
一个菌类的目光
东山明月
在东山里行走
不间断地行走
有些东西
就会走散
比如想念
像黑发到了约定的地方
义无反顾地白了
东山不提供苍老的理由
提供一个人
走到无影无踪的长度
此时天上的圆月
是东山生养的
它跟你是孪生
陪你坐着
看想念独自走成巨人
而你再不能同行
一片月光
手心里是颗
我舍不得丢掉的
儿子的乳牙
他是跑着步长大的
穿小的用旧的
还沾着涎水的
一声声妈
都是我舍不得丢掉的
更何况这是
一小片月光
旧衣裳
这些颜色众多的旧衣裳
藏有五色心机
它们抖落
干瘪的褶皱
把我消失已久的样子
迅速穿戴好
洞穿那个我
不返回
也不去往未知之地
只是让圆圆的胳膊
闪了一下
【本栏目责任编辑】林 雪
作者简介：
茸木，原名李晓琦。有诗歌、散文、小说等在若干刊物发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