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地少年的心灵奇旅

作者: 向明伟

草原上的几场大雪,为边地少年丹增送来了一只神奇的小黑羊,确切地说,是送来了一个参与他成长仪式的小伙伴哈桑。如果从《哈桑的岛屿》的第四小节开始阅读,你一定以为哈桑就是那户牧民家的另一个孩子。事实上,从小黑羊现身开始,细心的读者就会发现,索南才让一直使用了第三人称“他”来指代那只小羊。万物有灵的观念,被作者水乳交融地赋予在小说中的各种事物上,哪怕是寻常不过的小草,“各种各样的草儿开始小心翼翼地活动起来,朝着天空使劲生长自己的身体。白天的草原太吵闹,牛啊羊啊的走来走去,喊喊叫叫不消停,他们不习惯在那样的环境里生长”。

在小说的开始部分,作者用绵密的细节,耐心呈现了丹增一家抵御草原暴雪的各种努力。如果你是抱着某种惯性的猎奇心理,想来感受一番所谓的“边地美学”,恐怕会失望——作者根本就无心展演那种“异质性”和民俗志,而是想让读者放平心态,更多地体察人在自然困境中普遍存在的抗争、克服与坚守。

随着阅读的深入,我们发现小说最值得称道的地方,无疑是对梦境的多次拓展使用。那些不请自来的或者有意为之的梦境,至少有十个,它们散落在小说的后半部分,充满了神秘莫测的气息。

不妨来梳理一下梦境的起因:少年丹增溺爱的哈桑小黑羊,某天突然闯入梦境。哈桑生出一种“永无休止地长大下去”的恐惧,希望丹增一起去找到那所谓的“岛屿”“玉山”。“只有找到了什么东西,才会变得正常”。于是丹增约上好友海尔汗,陪着“除了长得像一只羊,其他的都不像羊”的哈桑,踏上了漫漫寻岛之路。

这趟远行并没有确切的目标,迎接他们的是无边草原和皑皑雪山。途中,他们遇见了醉汉大叔、长相秀美的女孩子、热情好客的中年女人一家,包括那只红火焰狗。他们露宿荒野,或者借宿牛倌的地窝子,一路结识着形形色色的陌生人,化解不期而至的种种意外和困难。

与哈桑的恐惧相反,丹增渴望长大,他在完成对哈桑的承诺之时,歪打正着地赶赴着一趟心灵奇旅,跌跌撞撞地完成了自己的成长仪式。面对刚刚开始的人生,长大当然不只包括身高等物质层面的增量,还包括心灵的日益成长和丰饶,以及独自应对种种困境的能耐。把想象力锻炼得像公牛一样强壮——按照哈桑的说法,“一个孩子成为大人之前最宝贵的东西有两个:一个是纯真无瑕的心,另一个是带着翅膀的想象。”哈桑告诫丹增要把想象力和精神这两条河流合二为一,随时随地从中捞取有用的东西,要热爱生命的每一刻,热爱所有的快乐和烦恼。借梦传声,哈桑不断抛出零星玄妙的经验之谈,努力地扮演着先知或导师的角色,但是我更愿意将其理解为那是丹增自己的呓语或省察。

当丹增劝离随行的海尔汗,独自前往“玉山”,说明他已经做好了真正长大的准备。事实上圆满的结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这趟远行中他所经历的一切。对于少年丹增而言,他必须走出家门,投身荒原,体验孤独和黑暗,才可能真正成长。父亲面对母牛和小牛犊生死去留的残酷现实,曾经向丹增解释选择的无奈和必然,为儿子上了人生的第一堂课。那时候的丹增面对如此宏大的命题,应该是懵懂不明的。随后开启的荒原远行,终于让他明白了生活的更多真谛,当然并非全部。

回头再来说说小说中的梦境。梦境是人类特有的一种精神状态,在小说中的运用屡见不鲜。梦境作为人物内心私密的显性投射,在小说中往往自带一种天然的隐喻意味。在这篇小说中,梦境更是故事推进的关键。每到疑难之时,少年丹增似乎总是需要一个梦境的指引,才能勇毅前行。那么问题来了,这些按需而至、频繁造访的梦境,也因此逐渐丧失其迷人的一面,沦为作者刻意安排的一个个“巧合”,致使小说的后半部分虚假而做作,说教意味浓厚,也让整部小说显得有些头重脚轻。这也说明梦境或诸如此类的手法是一把双刃剑,用起来要格外谨慎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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